段重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小桌和文房四宝，将宣纸铺展在桌上，无视路过众人的探究打量的眼神，邀杨宿宁一起蹲在墙边磨墨作画。

他就着此前的描述，画了一幅画。

就在他起笔完画的一瞬，杨宿宁激动地凑道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娘子…大师真是妙笔丹青，画得和我娘子本人分毫不差。”

如此段重帆便更肯定，这世上定然有「柳悦」这人，是杨宿宁的妻子，她无故失踪已有十天，但周围人却对此毫无印象。

他看向哭得无法自已的杨宿宁，“这位兄台，可否带我去你家中看看。”

杨宿宁心觉自家娘子可能凶多吉少，悲戚不已，涕泗横流，“大师，我娘子到底去哪了？”

“我不知道，”段重帆为让他振作起来，主动自报家门，“但我是天山剑宗弟子，定会尽力相助。”

杨宿宁抽泣片刻才回过神，陡然扭过头看他，惊道：“天山剑宗！大师，不，仙长，您真是天山剑宗的弟子吗？”

听他声音越喊越大，段重帆连忙捂紧了他的嘴，“小点声，先回家。”

柳悦消失得离奇，云城离鬼市这般近，说不定和芦苇县那次一样，是邪修所为。

而杨宿宁不受影响，记忆保全不说，还一直在官府闹事，说不定早被邪修盯上，或者被人暗中监视着。

他若太过声张，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届时只怕柳悦处境更加危险。

“仙长，我姓杨，名宿宁，”杨宿宁领会到他的意思，低声介绍自己。

段重帆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回家再细说吧。”

“好。”杨宿宁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捂面遮掩，不知真假地哭哭啼啼带着路。

段重帆收拾好桌椅板凳、笔墨纸砚，卷好新作的画后便跟了上去，路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等到地方，确认四周并无邪修后。

他进屋快速合上门，正要问问具体情况，还未开口，就见杨宿宁捂脸走到桌边，趴到桌上嚎啕大哭。

本以为他是装装样子的段重帆：…算了。

他独自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屋内看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茶壶里一滴水都没有，茶杯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好不容易才在橱柜里找见一套新的茶具，清洗过后，从储物袋中取出干净的泉水，倒给出一杯递给他。

“先喝口水吧，然后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宿宁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哽咽道：“仙长，能否将画卷再给我看一眼，我想看看我娘子。”

段重帆本想宽慰他说：等他娘子脱险，想看多久看多久。

但一想到她已经消失十天，只怕凶多吉少。

期待落空比毫无期待更打击人心，他就算想安慰也说不出口，只好把画拿出来。

杨宿宁看着美妙端方的画中人陷入了回忆。

记忆中，他与柳悦是一见钟情。

柳悦贤良淑德，美妙端方，他们二人在一起后，没多久便成婚了。生活平平淡淡却幸福美满，这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年。

可就在前几天，她突然不见了。

他去官府报案，经过一番调查，得出的结果居然是：户籍上显示他未曾成亲，云城也没有柳悦这个人。

可当初他们办理落籍时，管事的说是云城户额紧张，实则是想暗敲他们一笔。

柳悦一气之下便说不落户了。

无奈之下他必须要先证明柳悦这个人存在，以及他们二人确已成婚。

成亲时他备足了聘礼，还专门去打金的首饰店定制了一套。

但前几日他拿着带有店家印戳的木盒去首饰店询问，掌柜的却说没有记录。许是怕和失踪案扯上关系，还硬说他是捡到别人丢的盒子。

此路不通，便换条路。

拜堂当日，因他二人父母早已不在，亦无多少亲友，故而就在街坊四邻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没承想邻居们竟口径一致地说他没成亲何来娘子，也说没听过「柳悦」这号人。

于是他指着晒在家门口的衣服作证，反被责怪说他买这些女子穿的衣服放在家里自用，是心里想娇滴滴的娘子想疯了，是个浑不知羞的登徒子…

杨宿宁思及此处，捂脸崩溃道：“天地良心，我钟情的唯我娘子一人而已。”

可更离奇的还在后头，他家里开始莫名其妙地丢东西。

“…她不喜欢家里乱糟糟的，所以我每天都会打扫干净。可不知何时那套聘礼的首饰没了，老板不承认…我没法证明自己真的有…大概，找不回来了…她最喜欢的衣裳和茶具…都不见了…”

杨宿宁抽抽搭搭地哭泣着，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不完整，“仙长…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王法…这个家怎…怎的莫名就要…散了…呢…”

段重帆听他嗷嗷哭喊着，下意识蹙紧了眉头，问道：“杨兄台可有仇家？”

杨宿宁懊恼地抓着头发，道：“我们都是老实本分地过日子，与他人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算有暗仇，何不冲我来，为何要针对我娘子啊！”

段重帆一手按上他的肩膀，安抚道：“杨兄台莫要着急，你先回忆一下您夫人失踪当日去过哪里？”

杨宿宁抽噎着点头，一边擦泪一边回忆，渐渐地动作越来越慢，脸色越发苍白，神色亦变得惊惶不安，转眸看向他，语气中充斥着绝望。

“仙长…我，我想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泪水从他眼中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