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出阁之日。沈清望着铜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嫁衣上金线绣 ——
“清儿,你终究还是要嫁了……”
任婉云话音未落,泪水已滴在沈清肩头。
丫鬟春桃眼疾手快,捧起鲛绡帕上前:“夫人快别伤神!豫王爷乃天家贵胄,这桩婚事可是多少世家千金求
不来的福气!”
任婉云接过帕子轻拭眼角,翡翠护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她望着端坐如仪的沈清,忽而想起前日在祠堂,“到底是委屈了清丫头。”
她起身将女儿揽入怀中,珠钗压得沈清后颈生疼,“若不是为了保住家族……”
沈清垂眸掩住眼底冷意,任母亲将自己按在妆奁前。
龙凤烛芯突然爆开,火星溅在嫁衣流苏上。“女儿明白。”
她声音软糯如糯糕,指尖却攥紧了绣着牡丹的椅垫,“只恐才疏学浅,有负父母栽培。”
朱门深锁千重雾,侯府高墙遮碧天。
自昔时起,钟鼎之家便似无形樊笼,更何况是那金紫盈门的天家贵胄。
沈清望着彩云苑中随风摇曳的灯笼,烛火明明灭灭,恍若她飘摇不定的前路。
明日过后,这侯府的重重朱门,便要将她与往昔彻底隔绝,千般话语,怕也只能化作梦中呓语。
红烛摇曳的喜堂内,鎏金喜字映得满室流霞。
沈清端坐在描金鸾床上,凤冠上的东珠垂落如瀑,将豫王府精心备下的鸳鸯锦被、合欢绡帐笼在朦胧光晕里。
百子图屏风上绣着稚童嬉戏,千孙粳熬的甜羹搁在檀木几上,礼数周全得近乎刻意。
珠帘响动,豫王玄色吉服上的金线蟠龙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比沈清年长二十余岁,眼角皱纹里藏着沙场磨砺的狠戾,打量新妇的目光更似审视一件趁手的兵器。
“这王妃之位悬了八载。” 他执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晃出涟漪,
“自先王妃薨逝后……” 尾音拖得极长,暗戳戳探向沈清眼底的神色。
沈清广袖轻扬,指尖掠过杯沿时露出半截羊脂玉镯:“世人皆道王爷与先王妃鹣鲽情深。”
她垂眸饮尽交杯酒,“清儿幼时便听闻王爷虎啸沙场的威名,若非那场意外……”
话音未落,已从袖中取出青瓷药瓶,“那些宵小之徒的蜚语,不过是妒恨王爷的军功罢了。”
药膏的清苦气息漫开,沈清跪坐在豫王身侧,素手掀开他裤脚时,狰狞的旧伤赫然在目。
太医院断言已废的右腿,在她指尖抚过时,豫王不自觉绷紧了肌肉。
“太医院那群庸医。” 他盯着沈清专注敷药的模样,喉结滚动,“说本王这辈子都……”
“王爷的麒麟右腿,本是要踏破北狄王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