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少觉白了他一眼,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只因我父亲没有按照誉王的意思办事,他就沦落到弹劾下狱这个下场,我能如何,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所以你就攀附上誉王了?”
刚才的白眼,同样甩给了俞晚落,“别说的那么难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可你还别说,我还真是个混官场的好料子。区区一年,誉王就完全信任我了。官场之道,其实跟市井商贾没什么区别,戏楼里千人千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装扮。
“结果呢,老头子知道了我做的那些脏事,叫我给活活气死了。那我还跟着他干嘛,可上了贼船,哪有那么轻易下去,沈氏高强壁垒,行事又果断狠厉,几乎是不留后手,我唯一的机会就是这封密信。”
卢立说:“可他已经知道是你拿的东西,照样不会留你活口啊。”
“那就不牢你们操心了,我自有应对之法,我只要钱。”
俞晚落敲着桌面没说话。
邓少觉也没多话,持起一旁的拐杖,“我给俞二小姐半个月的时间筹钱,若不然,那我只有将这封密信回报给誉王了,大不了一死,可唯一制衡沈氏的机会便也就此消失了。”
还真叫人被拿捏的死死的。
“也不必费功夫跟踪我,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放到了更为安全的地方,咳咳。”
夕阳下的背影,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还真有几分风烛残年的味道。
卢立只好止步,问:“现在怎么办?”
俞晚落喝了口茶,瞧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又不痛快的喝了一口。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一拍桌子,“打劫也好歹掂量掂量我的身家再说,我一个小姑娘哪来那么多钱。”
“敢情您刚才的淡定是装出来的。”
“这不废话,我又不是国库,说拿出十万两就拿出来了,真能看得起我,还半个月,半年都不一定能凑齐,我给他去抢去偷么?”
暂时也没有其它办法,她只好先行回了避暑行宫。
气性消下去,也深知此事拖不得。
以邓少觉的性子,大概真会破罐子破摔。
滴滴答答,屋外下起了雨,阴湿扰人的声响搅和的她心烦意乱,一拉被子,睡了。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好像永远也不会停。
漫长的等候,宫门依旧紧闭。
“父皇,您还是没有原谅我吗?”
悲痛和绝望在胸腔肺腑滋生蔓延,久久不散,天地间暗影倾覆,最后一丝光亮也隐没了。
可黑暗中兀然有一丝清辉照下,苍茫朦胧的雨幕里,站着一个人。
她一手持剑,劈开了茫茫雨幕,一步一步踏水而来。
践踏声逐渐清晰,在耳畔中越发的近了,齐元旭睁开了眼。
屋外漆黑一片,雨水下的酣畅淋漓,他口干舌燥,喉咙里还残留着丝丝血腥气。
桌子那么近,又是那么远。
手指刚触碰到桌边的端盘,哗啦一声,杯盏落地碎了。
八月下旬,避暑行宫愈见清凉之意,山下园林更是森郁繁茂。
跑马的地方有一处长长的凉亭,隔几丈安置了竹帘屏风。
俞晚落躺在美人榻上,手帕盖着脸,没奈何的叹了口气。
她还在愁十万两白银的事情。
不远处有什么响动,抬头一看,是陈明月。
陈明月出身陈国公府,是家里的四小姐,也是陈兰时的妹妹,姐姐就是正得盛宠的宸贵妃。
与宸贵妃那种雍容华贵,牡丹国色相比,她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明眸皓齿。
少了些沉闷规矩的端庄,转而浮上来的是少女那股自然的灵动俏丽。
一双杏眸清凌,琼鼻秀挺。
陈国公府的二公子陈兰裕如今在太子身边伴读,应是带她一道来凑热闹的。
她也看到了俞晚落。
不知怎么的,看到她眼前一亮,接着噔噔噔上楼的举动,俞晚落心头忽的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俞二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声音清脆的像是百灵鸟,又似泠泠清泉,冲破了夏日闷热的气息。
“……嗯。”
“本来吧,我是不想来的,不过迎汐说叫我来看看你,我就来了。”
俞晚落不知怎么说,“那你还真是听话啊。”
她环胸抱臂,骄矜的一抬下巴,“那是当然,酒楼壮举我也有所耳闻,你担的上一句朋友,对了,沉浮宫的鬼还没抓到吗?要不要我帮忙?”
“你如何帮?”
“我认识一个抓鬼特别厉害的大师。”
她说的煞有其事,“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他手里都无所遁形。”
“那倒也不必了。”
她搬过来一个圆凳坐下,“为什么?长公主肯定知道沉浮宫有什么问题,不然不会让你住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