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脚上有些冷了,傅鸢回到自己床上,脱身上的长袄时手不小心打到床柱上,“嘭”的一声。
对面平日里睡眠很好的人一下惊醒。
“阿鸢?”
“又做噩梦了吗?”
发现她被吵醒,傅鸢忙应:“没有,我不小心打到床柱了。快睡吧。”
房间里静了下来。
傅鸢以为人睡了过去,没想到下一刻人抱着枕头摇摇晃晃过来,迷迷糊糊钻进她被窝,抱着她手就开始轻轻拍:“别怕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呢,我陪着你呢……”
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嘟嘟囔囔,没一会儿就彻底安静下来。
傅鸢帮她掖好被子,也阖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睡着的前一刻傅鸢想着她打算绣在手帕的谷子,祖母跟二舅母她们几个人都没有看出来她绣的是什么。祖母她们都看不出来,子慎恐怕更看不出来,还是不绣谷子了,换个花样吧。
*
冬日是农闲时节,田里没什么要忙的。今日天终于放晴,出了大太阳,午饭过后,傅鸢打算趁着这样的好天气把自己的小仓库收拾收拾。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宅子最边上的一间房,专门用来放一些农具。这边离田里近,就在院墙上开了一个小门,可以直接从这边出去,省得还要从正门绕。
傅鸢把小门打开,门外就是一条小径,连着前后几家人,傅鸢用门闩抵着门,让门大开着,通通风。
忙完秋收去了河县一趟,回来之后还没有来过这边,房间里的东西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样子,没有动过。傅鸢撸起袖子把东西都归置归置,一边归置一边检查,不能用的、该修补的都拿出来各放一边。
“阿鸢姐姐。”
傅鸢应声回头,发现娟婶婶家的小花站在门口。
“小花?”
“怎么了?”拍拍手上的灰,朝着门口的小不点走过去。
“有人找你。”小花手往外指指。
“说在田边那个亭子里等你。”
村子里的人找她要么直接来家里,要么喊她去自己家里。以为是小花记错话,傅鸢笑着问:“是田边的亭子还是……”
意识到什么,蓦地一顿。
下一瞬拔腿就往外跑。
晴冬午后阳光明媚,温暖无风,却有人裙摆飞扬,如雀跃,如蝶翩翩,只拂过一人的风,晕染开了落在身上的阳光,拖出一抹明媚暖色。
不止,不止阳光,还有天空、山峦、田野都模糊得如涟漪颤动的水面,唯有奔跑是清晰的。
远远看到从亭子里走出来的人,那只翩然的蝶像是被什么网住。
傅鸢不自觉顿住脚步。
没有马车华服,他只一身利落劲装,还有一匹枣红马。
看他好好站着,还能骑马,头顶的太阳突然一下变得格外刺眼,刺得人眼睛酸胀泛泪。
不过一笑,那点点泪光就隐了下去。
再迈腿的时候,跑得比先前还快。
最后,在他面前险险停下。
大口大口喘气:“……回来了?”
“嗯。”慕容渊轻应一声,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看她急促呼吸,脸颊微红,连那被吹乱的几缕发丝也像是看不够一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最后看着她的眼睛,“我回来了。”
“……云崖山找不到梅花。我应该没有失约吧?”
“没有,当然没有。我家那棵梅树到现在一点要开花的迹象都没有。不过,现在开不开花已经不重要了,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好。”
说着,察觉不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大部队还在后面。”
“那陈昭呢?他平时不都跟着你吗?”
慕容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估计过会儿就到。”
傅鸢了然地点点头,不由看向亭子外的枣红马,暗自嘀咕,这可真是一匹好马。
垂在身侧的手忽被碰了一下,傅鸢蓦然回头:“嗯?”
见她手被碰得一颤,慕容渊喉结轻动,收回手,问:“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都好了,早就好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傅鸢说着伸出手,握了握:“看,伸缩自如,恢复如初。”
“哦,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
傅鸢拿出那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慕容渊。
慕容渊一眼认出自己的东西,没想到她说的要给他东西,其实是还他东西,眼有失落,不过发现手帕上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刺绣,又当即接了过来。
“这块手帕被我弄脏了,我本想洗干净了再还给你,但是没想到怎么都洗不干净了,所以就想着这样遮一下。”
又立马补充道:“要是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没等她把话说完,慕容渊说。
慕容渊盯着手帕上那个用黄丝线绣的圆看了片刻,说:“这个饼绣得饱满厚实,一看就很好吃。”
傅鸢看看手帕,又看向他:“这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