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卞红秋的两名小侍,一个名唤琴鹤,一个名唤秋河。
琴鹤见卞红秋停住步子,把一直拎在手里的披风给他系上。
另一边,秋河朝前伸了伸脑袋:“在凫水么?”
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明白凫水为什么要在腰上挂绳子。琴鹤知道的多一些,他说:“可能是要采珠。”
卞红秋轻轻提起半边眉头。
他的妆奁里不少用珍珠制成的首饰,可他本也不是女娇娥,天性不爱俏,常常看一眼就过,往头上戴什么都是横波为他挑选的,对珍珠怎么进他妆奁之前的事知之甚少。他往前走几步,手撑在船舷上:“珍珠不是在海里捞吗?”
一些富饶的州府中倒是有养珠场,不过都比不上天然从海里捞的。
琴鹤站在卞红秋身后:“殿下有所不知,原本明浑州内外的海域中,长着虞朝最好的珍珠,只是自‘买命财’立下后,那一片地方又成了闻名的‘死人堆’,海域被污染,莫说寻珠,就是下水都够呛。所以捞珠的人便会朝外去找,一直寻到道海城这儿。”
秋河晨间还随侍在宋静妍身边,他眯着眼,仔细看着又从水面上浮起来的人,惊奇地“诶”了一声。
“那不是席将军吗?”
他大胆地走到卞红秋身旁,再次打量,片刻后确认道:“是席将军!”
琴鹤嫌他一惊一乍,更怕卞红秋怪罪,伸出手去扯他的衣袖,低声道:“是又怎么了?”
秋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多放肆,连忙退后,像是嘀咕,又像是和卞红秋解释:“席将军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珍珠没有?居然要自己亲自下水捞。况且……”他数着席中庭来来回回上船又下水的动作,心里琢磨着:况且,这席将军实在不像是水性好的模样。
卞红秋看懂了席中庭的动作,却有些兴致缺缺。
这么一打断,他出厢房前辗转反侧的诸多思量全消散了,江上的寒风往他耳朵里刮,他总算有了困意,“回去吧。”
第二日,他在天光还未大亮时就起了。
这是他原先在上扬时,要上早课的时辰。他身边虽然不缺人惯着他,也不缺人管着他、劝诫他,实则有这几种心思的人的用武之地都不大——他不算是会吃苦的人,习文练字只是点到为止,去靶场拉个弓,身旁的人见他摸个小小的泡出来就心疼他,他也会顺水推舟地下场;可要说尤其骄奢淫逸,那也沾不上边。梁王府里收养了许多孤儿,与卞红秋一起长大,宋静妍安排了先生在书房给他们上课,卞红秋也从没迟到早退地偷懒。
他活到现在,长成这模样,大概就是一半靠人拔苗,一半靠自己那点儿为数不多的自觉。
宋静妍也在横波为他梳好妆的下一刻敲开了门。
等与横波面对面时,她才想起来,这不是在上扬,她不需要去书房听先生给卞红秋讲课。前段时日是卞红秋病了,她的这个习惯被短暂地悬起来。
卞红秋也有些不适应不用上早课的日子,干脆和宋静妍提到昨夜看见的事。
他也没特意去解释自己昨夜去了甲板上。他的事,宋静妍就没有不清楚的。
这也算是卞红秋和宋静妍之间的默契。即便卞红秋知道宋静妍无事不知,当他和侍奉的人说“不要惊动姐姐”时,宋静妍也知道,那就是不想她干涉的意思。
所以,宋静妍没有多问他夜间为什么不睡,而是肯定了琴鹤的话:“他是在采珠。”
卞红秋将装在书箱里的书全倒出来,“因为道海城外的珍珠,是现在大虞内最好的珍珠?”
宋静妍跪坐在一侧,看着卞红秋在书堆里扒拉。
“嗯,大约是想送一枚最好的珍珠给心上人。”
闻言,卞红秋转过头。
在梳妆台前整理首饰的横波也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扑腾到宋静妍身边,“姐姐应该和这些人都不相熟吧,怎么知道他就是送给心上人的?”
宋静妍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谈论别人的风花雪月。
“只是猜测。”
她淡淡说了几个字,又觉得表意不清,继续道:“席中庭曾随当今天子微服十二州,绘制民情图十一幅,在先帝生辰宴上献出,没有绘制的那一处就是明浑州。据当时夜宴传来的消息,他不是没绘,而是绘的这一幅明浑州的图,是个明眸善睐的小姑娘。”
“明浑州从前是盛产珍珠的地方,所以嫁娶时,男子要以一枚自己亲自捞来的珍珠做聘礼,以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