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渺渺声音有些冷:“谢敏静。”
“我不觉得你错了,就算非要分个是非对错,也不是我来分……此事,我会告诉城主,你不用担心,你说的事我会答应你。”
“还有。”季渺渺顿了顿,轻声道:“抱歉,我没有早点遇到你。”
谢敏静怔怔地看着季渺渺,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她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这一瞬间,心底最后一根弦“啪”地断了,顿时,她情绪崩溃,潸然泪下。
她忽然想起来,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一句“抱歉”。
可现在有了,有了时英,和面前这位不认识的姑娘。
原来,真的有人愿意抚平她的伤疤。
……
*
南城的冬不会有凌冽的寒风,但感受到过分温柔的阳光时,才让人惊觉,冬天要来了。
季渺渺给谢敏静留下几瓶金疮药和去疤膏就走了,她隐入人群中,内心复杂,甚至久违地生出有几分暴躁和迷茫。
迷茫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她忽然心生恨意,恨天道不公,也恨自己,恨自己明明有能力还是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比如疾病,比如苦难。它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摧毁着希望。
只是不知不觉间,她又走到了王秋净的家门前。
她敲了敲门,这次门很快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陌生妇人,鬓角几缕白发映入眼帘,恰似霜华,季渺渺想,应该是王秋净的母亲——谭山。
于是她弯唇:“嬢嬢,秋净在不在。”
谭山看着季渺渺,像是意识到什么,咬了咬唇,忽然想要跪下,但被季渺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谭山哽咽道:“姑娘,请您帮帮我们家秋净吧,她……”
此时,一道声音制止了她,王秋净跑出来,咬着牙:“娘——”
最后,王秋净关上门,让季渺渺进屋说。
王秋净站在季渺渺面前,这次没再掐自己的手心,而是伸出手让季渺渺看。
左手手背上俨然有一道痕迹,季渺渺看出来了,是戒尺打的。
王秋净收起手,语气似乎不经意道:“杨贵元,他不配为师。”
“他多次在课堂上嘲讽女子读书的行径,还会借机用戒尺打我们,课业成绩也总是给我们最下等,我不服,便去找他,没想到他居然对我动手动脚,欲行……不轨之事。”
“那日之后,我天天盼着他死,看到他人面兽心的模样,我便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死的那晚,下了大雨,我约他见面,本想推他到水里,造成他不小心溺水的假象。”
“没想到……”
王秋净没再说话,咬着牙,眼中翻滚着浓浓的恨意。
此刻,季渺渺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刹那间从浑噩中惊醒。此前那些零碎的线索,徒然在她脑海里飞速汇聚。忽然死去的男子,城中的魔气,失控的身体。
她好像知道了。
——是心魔。
城中的魔气引发了她们的心魔,然后,心魔操控她们去报仇,最终,执念除去,心魔消失……
那么,是谁布下的魔气。
季渺渺缓缓握拳,指节因发力而微微泛白。
她意识到,原来,魔气甚至也在试图入侵她,不久前,她差点也要迷失自己了。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必须找到祂。
季渺渺把目光重新落在王秋净脸上,忽然想起来,她才十六岁,脸上依然有这个年纪的稚气。
她弯了弯唇:“王秋净,他已经死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再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也不用在意他的话。”
“喜欢读书便潜心苦读,读遍四书五经,喜欢山川便勇敢出发,踏遍天涯海角。”
她上次注意到了,王秋净桌上批注的那本游记。
她想,王秋净应该不想困在这里,她应当是自由的鸟。
闻言,王秋净松开了自己本想再次扣破伤口的手,望着季渺渺,不知做何反应。
她听见季渺渺对她笑,声音很温柔。
“对了,孚还峰上的桃花很美,有机会的话,可以来看一看,我等着你。”
随后,说完这句话的女子消失在原地。
王秋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想起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南城。
孚还峰,她只在游记中看过,短短几句:四季如春,景色盎然,绵延不断的青葱,人间景色难以媲美。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有这样的地方。
但片刻后,王秋净忽然低声笑了,“自以为是的女人,谁答应你要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