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过来一下，妈妈有些话要问你。”

柯羽阳放学回来正要上楼，突然被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叶茵叫住了脚。

见他听话地坐到对面沙发后，叶茵才开口问道：“老实告诉妈妈，你这学期是不是申请了寄住学生宿舍？”

柯羽阳没否认，低低地“嗯”了一声。

“刚刚你的老师打过来，问我为什么家离学校这么近，而你却申请寄住学生宿舍。”叶茵表情严肃，见柯羽阳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接着道：“他们还告诉我，不止这一学期，你从初中起就开始申请了，只不过条件不充足，次次都没有通过。”

柯羽阳眉眼垂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书包带子。

“他们说想听听我的意见，要是我允许的话，可以破例让你入住学生宿舍。”

指尖动作一顿，柯羽阳抬头望去。

叶茵往沙发背上一靠，双手交叉在胸前，“我自然反对了。”

柯羽阳眼神一黯，勾上背包起身，朝楼梯口走去。

“等一下，”叶茵站了起来，细眉紧拧，“为什么想住学校宿舍？住在家里不好吗？”

脚步停下，柯羽阳头也不回地道：“我的意见从来就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不是么？”

儿子的这番话太出乎意料，叶茵当即一愣, “阳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柯羽阳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妈妈你明明比谁都还要清楚我不想待在家里的原因，为什么还要让我说出来？”

说着，柯羽阳的视线放在墙上的家庭照上。

照片里，叶茵穿着一袭典雅长裙，手里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笑得明艳动人。半搂着她，站在她旁边喜眉笑眼的是他的继父，郜安国。而十四岁的他，表情木讷地站在叶茵身后，像个外人一样。

他都忘了，他到底有多久没真诚地笑过了。

叶茵深叹一声，语气化为满满的无奈，“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能接受他作为你的父亲？”

柯羽阳转头，眼底浮上一层狠劲，“我告诉过你了——”

“阳阳！”叶茵大喝一声，断然阻止了柯羽阳接下来的话。

她稳下抖颤的气息，尝试着和颜悦色地道：“你那时候发高烧，神志不清，所以才会有这种误会。你爸他只是要帮你测体温和盖被子而已！”

柯羽阳根本不愿回想当天所发生的事，他嗤笑一声，“既然你坚持这样认为，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了。”

“还有，”柯羽阳踩着阶梯的脚步一顿，“无论如何，我下星期都会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柯羽阳的话犹如天方夜谭，叶茵脸上满是荒谬之色，“说什么傻话？你哪来的钱租房子？别忘了你的零用钱都是妈妈给你的！”

柯羽阳死死地攥紧手心，倔强执拗地道，“总会有办法的。”

-

夜阑人静，万家灯火已灭，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其中多是醉汉和流浪者。

霓虹灯招牌一灭，意味着First Love酒馆正式打烊了。

其实不然，酒馆地下一层此刻灯火通明，广大仓库里囤满一箱箱的货物，一群临时被招来的年轻小伙子，按照管工的指示，将货物分门别类，再搬到泊在仓库后门的货车上。

“动作要快！”站在高处的胡管工挥动着手上的单子，声如洪钟地催促道，“想在凌晨六点以前回家的话，就别慢吞吞的！”

放眼一望，在众多肌肉壮实的小伙子之中，不难发现身材最为单薄的柯羽阳。

纵使手心因频繁摩擦而通红一片，手臂酸涩鲜明，柯羽阳仍然秉着非同常人的毅力继续传接货物，脸上未露出半分怨言和浮躁。

另一旁牛高马大的男生反而看不下去了，好心地提议道：“嘿兄弟，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可别硬撑，闪到腰就不好啦！”

“没关系。”没有任何停顿，柯羽阳手脚麻利地从那人手上接过箱子。

不是他不想休息，而是休息的话，薪水就会被扣除。

趁没人注意这边，胡管工朝不远处的助手使了使眼色，助手一点头，紧接着几个箱子被推了进来，参混在其他箱子里头。

这里，另一个助手心焦火燎地跑了过来，双手扶膝气喘呼呼地道：“胡管工不好了！”

胡管工连声“呸”了三下，“瞎说啥，我这不是好好的？！”

“哎不是，”助手喘着粗气摇摇头，“是阮哥带人过来了！”

胡管工徒然一震，“什么？！”

仓库中央群分两头，其中为首的是一身休闲装扮的阮司夜，淡雅气质自然流露，跟随在他身后的则个个凶神恶煞，看起来就不是一群善茬。

“阮哥！”胡管工阿谀谄媚地迎了上去，“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特意跑来这儿一趟呢？”

“刚好经过，”阮司夜不咸不淡地看着他，“顺便来看看货上得怎样了。”

对方的目光看似不经意，胡管工却回答得战战兢兢，“阮哥尽管放心，货都上得七七八八了，保证翌日午夜之前安全抵达D市赌城！”

阮司夜不置可否，抬眸扫看仓库一圈，“里面装的都是酒？”

胡管工的手心里都是冷汗，“是的！我的助手都确认过了！”

“是么？辛苦了。”

胡管工顿时松下一口气，正要说一些应承的话，猝不及防地听见对方继续说道：“不过货这么多，总会有纰漏，胡管工不介意我的兄弟帮忙再确认一次吧？”

“这......”胡管工故作为难，“开箱检查会耽误到送货的时间，我怕......”

站在阮司夜身后，一个留着及肩长发的年轻男子扭着蛇腰走了出来，嬉皮笑脸地道：“这就不劳胡管工操心啦，咱有测仪器不需开箱，绝对不会干扰到你们做事的哦！”

话说到这，胡管工再推辞就显可疑了，他就不信那些破仪器可以检测到什么东西出来！

半晌。

一阵阵尖锐长啸的哔哔声此起彼伏，彻底刮破了仓库表面上的平静。

不久前跃上一个重型箱子上落座的阮司夜，先是不疾不徐地举起保温瓶喝了一口养生茶，接着居高临下地瞥了胡管工一眼，“都确认过了？”

胡管工心里一个咯噔，佯装愤怒地道：“岂有此理，一定是我请来的临时工混进了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