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于白沙刻薄且要命地催促着,Daniel总算在十二月中旬前把结课作业都赶完了。
他从一堆手稿里边醒过来,昨夜干脆睡在了工作室里,Daniel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脊骨和脖颈,脸色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一根被蹂躏过的腌黄瓜。
Blanc推门进来,熟视无睹地掠过一团乱麻的Daniel,觑了一眼桌上凌乱的手稿。
他讶异地挑起了眉:“画得这么快?”
Daniel骄傲地拍拍胸膛:“那是!”
Blanc充满鼓励地点点头,手里端着一个花猫印记的小瓷杯,从色泽判断里面应该是咖啡。
Daniel眼睛一亮,立刻有力气坐直身子,愉快地伸手去拿,不忘感动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没注意到Blanc欲言又止的表情,小少爷的鼻子失灵了,Daniel陶醉地喝了一大口,差点把一口美式喷出来:
“Blanc!我不喝美式!苦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于白沙静默了几秒钟,诚恳道:“我也没想到你能把结课作业画完。”
Daniel:“?”
Daniel:“我没画完你就能给我端苦瓜水吗?”
小少爷对于咖啡的热爱简直登峰造极,钟爱焦糖玛奇朵和摩卡——摩卡的巧克力酱厚度必须达到三毫米。此人坚定认为冰美式是咖啡界的毒瘤,工作室橱柜塞着满满四袋Lavazza Super Crema——渗透出甜腻焦糖和蜂蜜的气息。
于白沙深谙他的爱好,一般会贴心地奉上绵密奶泡的香草拿铁,这回只是想让Daniel清醒清醒:顺便吃点苦头。
不料这家伙居然真的把八十七张稿子赶完了。
Daniel嫌弃地捏着鼻子,利索地跳下人体工学椅。他伸了个懒腰,溜进厨房前拍了拍于白沙的肩膀:“记得帮我定机票啊。”
于白沙叹了口气。
他要在十二月底回国,本来不想带着Daniel,架不住Daniel忧心忡忡地撒泼打滚:“我不管,你必须带着我!”
“你连个助理都没有,国内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噢,回去还得住一个月酒店,你这嘴皮子说得过国内画廊那帮老古董吗?你不知道海外艺术家脸上写着‘免费劳动力’几个大字吗?小心被骗得连裤衩都不剩!”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带你就很有用吗?”于白沙头疼得要命,“你三门课的结课设计画完了吗?”
Daniel鼓成一只河豚:“用你管?我画完的话怎么办?”
于白沙气笑了,翻了个白眼:“画完我再带你去,画不完免谈。”
Daniel留下一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真就在半个月内把稿子赶完了。
也不知道这位究极拖延症患者哪里来得决心和毅力,于白沙没办法,定了两人一起回国的机票,并残酷地告诉他:“工作室经费有限,只有经济舱,没有公务舱。”
Daniel奇怪地看着他:“干嘛,我又不缺这点,我可不想十几个小时挤得皱巴巴的,升舱呗,大不了掏我的腰包。”
于白沙满意点头:“这可是你说的。
Daniel:“……”
Daniel:“您就等着这句呢是吧?”
这几年里,于白沙简直是一头扎进工作里面,坐在办公桌前画稿的时间大于睡眠时间,腰自然不太好。长时间久坐会让他腰痛得睡不着觉,Daniel化身贴心老妈子,从不允许他坐经济舱。
于白沙无害地摇摇头:“我没有啊。”
趁这位人傻钱多的小少爷反应过来前,于白沙愉快地逃之夭夭了。
两人把学院遗留的各种事情解决了,Daniel告了两个月的假,琢磨着这一回去干脆留在家过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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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北京时间晚上八点零三分,飞机降落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Daniel穿着帅气的夹克——面料堪堪盖住腰部,里面是件薄软的黑色镂空绒衣,于白沙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道:“冻死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
Daniel理所当然道:“帅啊,这衣服显腿长。”
于白沙:“……好的。”
两人在行李架旁边等了半小时,于白沙也没等到自己的箱子,他与Daniel大眼瞪小眼,最后找了机场工作人员一问:嚯,出师不利,有人把自己的箱子拿错了。
这下要完蛋了,于白沙还有几十幅珍贵的手稿在里面,当然是丢不得的,Daniel着急,在旁边转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于白沙恨不得要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他与机场工作人员协调半晌,终于与拿错行李那人取得了联系。
不料这人言行非常恶劣,话里话外要与自己撇开干系,说自己的时间很宝贵没时间送箱子,这箱子很重要,甚至想让于白沙去他家里面一趟。
Blanc尚且能忍着怒意与他交涉,Daniel可没这好脾气,他把手机抢过来,开始机关枪扫射:
“你有病吗?搞搞清楚是你拿错了我们的箱子,你没时间我们就有时间了?没让你赔偿我们的时间损失就不错了,你他妈最好赶快把箱子送到我们酒店,十二点之前要是我们还见不到行李箱,咱们就公安局见!”
说完,他利落地把电话摁断了。
于白沙伸出一根大拇指:“……哇塞。”
“都十点了,快困死了,”Daniel把酒店地址给这人发去,张嘴打了个哈欠,“Blanc,你太文明了,对付这种人就不能有好脸色看。”
于白沙无奈地笑一笑,伸手拍了拍Daniel的肩膀:“回去休息吧,明晚还要去和画廊那边谈呢。”
为了更快地倒时差,两人在飞机上都没怎么睡,回酒店一沾枕头就困得不行了。
Daniel很快打起了小呼噜,于白沙带着眼罩,思绪已经困得很滞涩了,闭上眼却十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