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厉害!”孔耀捧着蚱蜢,不由赞叹道。
孔沉也伸出手,轻轻捏了下蚱蜢的头。
老妇人慈祥地笑了笑,沈眈道:“老人家可是要卖这个?”
“是啊。”老妇人道,似是看出他有意买下它们,又说:“都是些无用之物,公子不必为了老骨头买下这些。”
沈眈笑笑,“倒也不是,家中正好有人喜欢这些,我三人偷跑出来,他该生气的,买些拿回去哄哄。”
“家中人?”老妇人也笑,“那是该哄哄。公子不嫌老骨头编得粗糙就好。”
“怎会?”沈眈接过竹篮,将里头草编连竹篮的钱一起付给了老妇人。
回去路上,孔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问:“沈师父说的家里人是谁?萧……兄吗?”
“想什么呢,骗她的。”沈眈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实在不知道他这小脑瓜在想什么,转头去翻开竹篮,将草编一个个拿出来放在孔沉孔耀怀里。
孔沉问:“怎么了?”
沈眈没应声,将最后一个草编拿出来,见那竹篮底部竹条盘曲成一个圆,正中间一条三头蛇昂首挺胸,冲沈眈张开血盆大口。
沈眈心道果然。
那是个“傀”,身怀魔种的沈眈与她有呼应,只是很微弱。
“没事。”沈眈手腕一翻,挡住了二人好奇的目光,让孔沉孔耀把草编放回来。
屺罗被一条大河横穿而过,三人走到街尾,举目便能看见月色下浮在河面上的粼粼波光。
沈眈抬脚走了过去。
行至河边,沈眈摸出一个火折子。草编易燃,没一会儿就成了灰烬落入河水,竹篮却没那么易燃,点了好几次也烧不起来。
孔耀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忍不住道:“师伯……这些草编为什么要烧掉啊?”
虽然只是一些草编,也不贵重,但毕竟是那老妇人一个个亲手做出来的,就这么烧了,挺可惜的。
沈眈顿了顿。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时移世易,魔族在如今人们眼中早已消失,百年上的老人或许还有几分耳闻,但少年一代却是无忧无虑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是话本上的故事,与现实无关。
但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边孔沉似有所感道:“阿耀,师伯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孔耀看了他哥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闭嘴了。
沈眈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走向。
他都想着要不随便编个故事把他们哄过去算了,没想到孔沉孔耀自己收了好奇心。
沈眈看着他俩心有戚戚的表情,忽然福至心灵道:“是不是阿贽……”
“在这做什么?”
沈眈问话刚开口,突然旁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三人齐齐转头,孔沉孔耀一见来人就开始心里冒汗,下意识要往沈眈身后躲,沈眈沉默片刻,面无表情转过脸,道:“阿贽,好巧,你也出来吃东西?”
萧贽手里搓着根草,走到三人身边,“嗯,夜市热闹,出来吃人。”
吃人……
孔沉孔耀脸一白,“掌门……”吃人不好吧……
萧贽不理会他俩,只蹙眉看着沈眈,“南疆毗邻熔谷,多生异事,你带他们出来,不怕出什么问题?”
孔耀听得迷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表情彷佛在说:掌门你说啥呢?
孔沉若有所思。
“屺罗还算大城,人来人往的,会出什么事?”虽这么说,沈眈却避开萧贽看过来的的目光,去扒拉那个竹篮,这篮子编得也是十分结实,扒了半天一点逢都没开,沈眈刚想着借孔沉的短剑一用,萧贽忽然伸手抓住了竹篮,“麻烦。”
说着手下一用力,竹篮顷刻间化成齑粉,萧贽一挥手,粉末冲天而起,沿着长河远远飞去,与河面波光融为一体。
孔沉孔耀:“……”背后一冷。
沈眈看着,觉得此情此景不拍个马屁都说不过去,刚想张嘴,萧贽却转过了身,沿河岸往上走,“走了,回客栈。”
沈眈:“……”
看来这街是逛不下去了,毕竟三人凑起来也不一定是这个家伙的对手,好在已到街尾,该吃该玩的都差不多了,互相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乖乖跟上。
他们走了河岸边的一条小道,不同于几步开外的灯火通明热热闹闹,这里冷风阵阵,除了鬼和他们,估计没人会来。
回到客栈,这次萧贽一句话也不说了,目不斜视走向自己的房间,开门进房关门,期间连看都没看身后三人一眼。
身后三人:“……”
“早点睡吧。”沈眈冲俩人无奈笑笑,看着孔沉孔耀各自回房,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
翌日午,沈眈在榻上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
楼下厅堂里。
正午时分,正是客栈最热闹的时候,打尖的住店的都聚在堂里,各路商贩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叽叽喳喳吵得萧贽心烦意乱,恨不能剁了方才让自己去退房的孔耀。
孔沉低头吃面,孔耀也捧着碗,时不时看一眼拿书盖脸的萧贽,再瞄一眼楼梯,嘀咕道:“师伯怎么还没下来……”
面吃完后,孔耀干坐着无聊,便不知死活地去招惹正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的萧贽,“萧兄?”
萧贽冷声应道:“说。”
“沈师父怎么还没下来?”
“不知。”
“那我们要不要上去叫他?”
“不用。”
“不是……”孔耀挠挠头,语气略显担忧,“这都中午了,沈师父再这么睡下去,会不会……”睡傻啊。
最后一句他没敢说。
萧贽嗤笑一声:“你睡过比他还久的,也没傻。”
孔耀:“……”
他掌门大概是真要被烦死了,才能说出这么长一句话。
“萧……”孔沉比孔耀吃得慢,现在才放下碗,叫萧贽的时候直接把后一个字吞了,“您之前让我们下了山什么都别问,乖乖跟着便好,是因为……师伯要做什么吗?”
萧贽拿下书,合上放在右手边的木架上,垂眼道:“……也许。”
孔耀想起前头自己被勒令威胁时的样子,背后一凉,刚想开口问萧贽师伯要做什么,余光就见师伯从楼梯上走下来。
孔耀立马收回前倾的身子,正襟危坐,看着萧贽冲沈眈……伸出一只手?
孔沉孔耀:“?”
萧贽冲沈眈一抬手。
沈眈看着他,同时右手探进左手袖袋,掏出一个荷包放在萧贽手上,道:“多谢。”
孔沉孔耀看得傻眼了。
萧贽:“嗯。”
“不是……”孔沉震惊,“沈师父你给我们的银子是……是……”掌门的?!
“不然呢?”沈眈挑眉,“我哪来的银子?”
之前就被认成乞丐,一身破烂还是萧贽给换的。
孔耀回想起来,心道是哦,师伯比他还穷!
说起银子,他又想起一事,“那之前景朗……唔!”
孔沉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闭嘴!”
“直呼当今天子名讳,”萧贽数了数荷包里的银子,发现少了不少,边以眼神示意沈眈,边悠悠道,“你想被砍头吗?”
好在众人坐的位子靠窗,外头又一片吵闹,无人听到这小小少年的一句话。
沈眈摊手,以口型道:他俩花的,与我无关。
偷我荷包的人是你。萧贽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
之前两人夜中共卧一榻,荷包大概就是那时被他“不小心”摸了去。
“他是说过,但我们不能真这么高调。”萧贽收好钱袋,对孔耀道。
而且……真实缘由萧贽不想告诉他们——天子大概是被美色误了国,跟他们几个连带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孔耀想想也明白,天子固然一诺千金,但他们也确实不该如此张扬。
他“唔唔”两声,示意他哥快松手,他要喘不过气了。
“行了,退了房就快点进山。”萧贽不耐烦道。
沈眈将房牌退了,复又看向萧贽,一脸无辜地冲他眨眼。
“怎么了?”萧贽问。
沈眈看向不远处正大口吃肉的男人,桌上珍馐数不胜数。
意思明显:我还没吃饭。
萧贽:“……”
萧贽心烦意乱:“那就快点!”
饱餐一顿后,沈眈心满意足与众人一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