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前一步,手中灵力滚落到整个地板上,只见那些散落的东西轻轻升起回到原处,风势也渐渐减弱。
司月到门前,见露台长椅上坐着一人。
那人背对着她,周围泛着青色的光点,分不清是青色还是玉色的长袍拖到地上,盖住那些幻化出来的花花草草。
长发散落,从后看是只用一根墨色的发带缠绕,即便披发也没能遮住发间羞涩的鹿耳与鹿角。沿着那人身后灰色木柱长出来的藤蔓开满小花,引来数只蜂蝶停留小憩。往上是一片茂盛的紫藤花垂下挡住这边人眺望远处天空的视线。听到一点动静后这光景只黯淡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且其光柔和如静水,其色朦胧如幻梦。
司月走到他面前坐下,靠在栏杆上看着他,笑道:“出了文府后就不见你踪影,阿典还叫人找了好一会儿,明日你可得给她们赔不是。”
“嗯。”
两人看了好一会儿,陈昭撤了灵力,周围幻化出来的生灵消散,只是身上还有一点淡淡的光隐匿不住,连着鹿耳与鹿角也悄悄隐藏起来,生怕会被别人看见。
“等多久了?风这样大又这般冷,可别着凉了。”
“也没多久,想到可以看着你,再和你说会儿话,好像才眨了几次眼你就来了。”
闻言司月不由得笑起来,陈昭也跟着笑起来。见她笑眼看着自己,陈昭有些招架不住地把头埋进臂弯,不多久又悄悄抬起来,露出半张脸一只眼睛来,眉眼弯弯。
陈昭问她:“看我做什么?”
“哼哼。你还明知故问,昨日我只不过是说来逗逗小影的话你也记着了。”
“可我记得从前咱们还在学堂里时,你时常看着那些什么什么兽耳兽角兽尾巴的,哪里只是一句话记不记住的?”
“瞧你把我说成什么样了?我不过是觉得奇怪,为何那些人可以有这样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身上罢了。”
“可那千足虫你就只看了一眼。”
“还不是那日忘事就多看了它几眼,当天夜里就顺走我许多东西。”司月说着忽就反应过来,轻轻掐一下他的胳膊,“你分明知道这事儿,却还借这个由头来忽悠我!”
“错了错了。”陈昭扯了扯她的衣袖哄道,“可别生气,只当是我没有话驳你的话便随意扯的由头。只是想逗你笑呢。”
“你每回都这样说,每回都……罢了罢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陈昭忽然坐直,收起脸上的笑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睁开眼,压着嗓子拖着声音道:“双生之子,必不得同生、不得共死。”
司月一愣,想起这是什么事后便低声笑起来。其实她也想不明白,这话听着分明有错:既是双生,不得共死细想也可理解,可如何能做到不得同生?
可看他一脸高深莫测且听他依旧是先前的腔调也不便多说,只听他道:“你心太软,必死于长者之手。”
她也忍不住,强迫自己别过头不去看他那正经的样子。
陈昭也要压不住嘴角,以至后面的话也都变了调:“你心太硬,必克命中劫数重重。”
“行啦行啦!”司月笑着伸手去推他胸膛,“当时你那么严肃,可把我吓得不轻,今日反而拿这事来打趣自己?”
“我高兴。”他伸手牵住司月的手,“我高兴,那些话、幸好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可不信这些……” 他忽然握紧手,司月便知是什么意思,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陈昭道:“与供所束,遣我宣未商灵体谶纬,哪知得这样的命数哪知那日见到的会是你。那些话……都不好,我也不愿信它真假,心中更想最好是出了什么岔子,可那毕竟是与供的……不过幸好,难得的除了差错。”
“可命数一事又有谁说得准?”她一面挥手召来几只难言其貌的紫色生灵替他盘发,同时取下自己束发的簪子,待盘发毕亲手给他挽上。
见那松松散散的发式不由一笑,一面接着说道:“每个人都说我的命数早早定下,便应顺应天命无有他法。起初呢我还得待在一间小屋子里不能出去,说是会给别人带来灾厄。”
“我竟不知。”
“你当然不知道啦。那会儿我看着也不过七八岁小孩的模样,可不得数着日子熬过去呢?即便你来了,看到的不也是我在那一片乐惯了?可等不得哪个人救我于水火之中,自然是自己寻到一条出路为上。”
陈昭心下了然却依旧愁容满面:“是呀,我不过是一只没用的小鹿……”不等他说完,司月便笑着打断他的话:“小鹿?可你也只是外貌看着如十七八。”
闻言他面上更惆怅:“是呀,我不过是一只没用的老鹿……”
司月笑得更厉害,见他委屈得看起来十分可怜的模样又连连安慰:“我说笑呢,老人家可都是白发苍苍皱纹深深的,你可也是那模样?”
陈昭面色不变,依旧是那番愁容:“是呀,我不过是一只没用的小鹿……行到中途才恍觉当日迈出的第一步已是终身之悔。”
“可你母亲却并不后悔,倘若、倘若你留在那儿……说不定今时今日你就成了一个——唔,混世大魔头?”
他稍怔神,随即笑道:“嗯,混世大魔头,冷酷无情、杀人如麻、无法无天、阴险狡诈……”
“若是如此,那我该是个山间隐者,默默无闻,出手即闻名天下,一举将你拿下。接着便是事了拂衣不问世事。可无论如何也会名声大震,难免有权势寻来,去与不去终究还是会扰了清净……昭昭,那什么出云涧隐者……究竟是什么的人物,我说完那些话之后可是看许多人都——莫非真是什么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