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在窗外凝结,倪星伸手将窗帘拉上,看了眼护士刚刚换好好的液袋,透明的管道中,液体正匀速缓慢地低落,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已经是第二袋了。
“躯体化反应已经缓解了,但她自身体质偏差,还要再睡一会。”
医生站在病床前面,看着病床躺着的人,呼吸声略重,神色也并不算平静。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身边落下男人沉冷的声音,医生侧身对他解释道,“等她醒了最好再做一次详细的检查,这种程度的惊恐发作,侧面反应她的焦虑情绪已经很严重了。”
等了一会,听到一声低沉的“嗯。”
倪星抿了抿唇,轻轻揉捏着床边那只插着针头的手,关于沈语慈的精神问题,真正知道的只有她一个人,之前虽然有发作过,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严重到晕厥。
医生和护士走后,倪星抬头,朝站在床尾的人道,“简总,谢谢您帮忙,我在这守着就行,您去忙吧。”
病房陷入沉默,倪星脑海浮现出刚刚简舟庭一路抱着沈语慈赶来医院的情形。
脚步稳健,表情阴沉,将人紧紧护在怀中,哪怕在车里也没有放手,一直到检查时,护士伸手,他才将人放在了病床上。
会有人无缘由地这么紧张另一个人吗?
小慈说他们不认识,倪星此时是绝不相信的,但她不说,自然有她的顾虑。
简舟庭目光在沈语慈的脸上停留许久,倪星见状,不由得紧张,万一他想打听沈语慈的事,她要怎么拒绝。
简舟庭什么都没问。
他抬步缓缓走近,抚摸上沈语慈的脸,替她将散在脸颊的发丝拨开。
倪星屏住呼吸,默默旁观着,没有出声阻止,她不清楚两人关系,但对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算有几分肤浅的认知。
从家族倾轧,权利争夺中厮杀出的胜利者,雷厉果决,淡薄且残忍。
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此时周身沉寂骇人,动作却耐心温柔。
直到简舟庭离开病房,倪星长长呼出一口气。
周荣鑫在外面等待许久,反复查看手机消息,中间还接了穆明旭的电话气冲冲问他老板去哪了,他回的是回公司处理急事,那边才作罢。
见到简舟庭出来,周荣鑫立刻迎上去。
“监控显示当时只有沈小姐一个人在房间,没有人进去。”周荣鑫表情严肃,“发病之前,沈小姐查看了手机。”
灯光幽暗,夜里的私人病房寂静得有些森寒。
简舟庭踩着厚厚的地毯往外走,语气冰冷,“医生呢。”
“在楼下等您。”
简舟庭直接走安全通道下楼,到了办公室,单独进去。
这家医院是崇寰旗下的,老医生也知道面前人的身份,仔仔细细、清楚明了地把沈语慈的检查报告讲解了一遍。
“沈小姐脑部和心脏都没有问题,结合那位倪小姐提供的信息,晕厥的主要原因还是出在精神方面,只有等人醒了再做一遍神经系统的检查还有精神测试。”
周荣鑫又在门口等了10分钟,手机终于来了新消息,他不敢擅自查看,转身敲门。“老板,查到了。”
“进来。”
周荣鑫推门进去,把手机递到简舟庭面前,界面上显示着一份文档,“这是沈小姐之前的病历。”
简舟庭垂眼点开文件,手指向下缓慢滑动,掠过一行行黑色文字,目光越来越冷,连老医生都察觉出一丝危险,屏住了呼吸,不敢贸然出声。
文件一共6页,简舟庭看完用了15分钟。
老医生接过手机,推了推眼睛,看了一会,叹了口气。
“惊恐障碍和PTSD。”
沈语慈睡得并不安稳,几近黎明时惊醒过来。
入眼是黯淡的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想到那些照片,沈语慈动了动手指,没有摸到自己的手机,再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马场了。
她撑着手,从病床上坐起来,对面沙发的人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
“小慈?”
倪星急忙起身,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端过来,摸了摸她的手,刚刚最后一袋液体输完,针已经拔掉,白皙的手背上只有被胶带粘住的一团白色棉花。
“好些没有?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温水划过喉咙,舒缓了紧绷的胸口,沈语慈看着玻璃杯,整理着思绪,回道,“嗯,好多了。”
“我手机在你那吗?”沈语慈将杯子放在床柜上,扯住被褥一角掀开,穿好鞋起身。
“在我这。”倪星返回沙发,把手机拿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语慈点开手机,在相册中翻出一对母子在公园玩耍的照片,同样的窥探视角下,女人年轻美丽,小男孩圆润可爱。
将照片发给何彰后,沈语慈按下手机。
“没事,咱们回酒店吧。”
“等等。”倪星拉住她,“医生说还要再做一次检查。”
沈语慈反手拍了拍她,安慰道,“只是今天忘了带药而已,后面我会注意的,你别担心。”
倪星不赞同地皱眉,“小慈,你的情况是不是变严重了?我之前给你找的医生,你也只看过一次,再大的事能有你身体重要吗?”
沈语慈沉默许久,清润的眸子仿佛看向很远处,目光逐渐从空洞到平静,还没有完全恢复血色的嘴唇张了张,
“我不喜欢医院,我不想待在这。”
待在医院会让她想起外婆,会让她想起被沈家关起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