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飞速脱下浸满了血的外套丢掉,正要开口,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伴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遗忘之都都剧烈晃动了起来。
凯莉惊叫一声,“什么情况?!”
而卡米尔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地下六层的入口。
最后一个跑出来的拉躲开不断坠落的碎石,狼狈地抹去脸上血迹,气喘吁吁道:“埃尔布……埃布尔他们……”这个一向克制沉稳的男人竟忍不住声音发抖,以至于无法将那惨烈的事实陈述。
卡米尔却明白了。
所有出来的人都明白了。
只有精灵自爆才会在短时间里产生如此大的威力,才能彻底阻止银爵的步伐,保护逃出来的人。
黑发少年喉咙一哽,默默压下了帽檐。
再没有堕落者追出来,也没有一个断后的猎人公会成员走出来。
精灵自爆产生的爆炸余波十分猛烈,震荡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才慢慢平息。
苹果派和一些失落塔的人仍然留守在原地以防万一,凯莉则先一步将雷狮带回去紧急治疗。
失落塔临时基地,卡米尔坐在沙发上,身旁的人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凯莉从急救室里走出来,看到卡米尔的样子,顿了顿,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米尔闭了闭眼,简要的概括完事情经过,然后低下头,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是我大意了,我没有想到安迷修这个变数。”
凯莉沉默了一会,扶额道:“就算是你大哥也没想到……现在可不是自责的时候。雷狮他……”
卡米尔克制住不自觉开始发抖的手,强行冷静道:“大哥情况怎样?”
凯莉抿起唇,低声道:“不太妙,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
半日后。
卡帕多细亚,月陨之巢。
安迷修浑浑噩噩地垂着头,思绪像浸泡了水的海绵,粘腻又沉闷,动一下都十分费劲。
他感觉到疼,却无法分辨疼痛来自哪里。好像是诅咒、又好像是灵魂深处。那痛苦在身体每一个角落里尖叫嘶吼,如同实质的刀剑,要将他千刀万剐。
泪水无声无息的在脸上蔓延,他却连自己为什么而流泪都想不起来。
“他还没醒?”
有声音在耳边出现,仿佛隔着层纱,含糊而不真切。安迷修费力地集中精神,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以及布料摩擦过地面的簌簌动静。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回道:“应该快了。”
于是最开始的声音说:“容我提醒一句,安迷修是个变数,不止是对雷狮而言。”
另一人回答了什么,但安迷修已经没有力气辨认了。
空间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安迷修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感知,艰难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瓷白的墙壁,墙壁似乎是某种特殊的材料,幽幽的发着光,照亮了不算大的房间。
混乱的大脑从停摆中缓慢运转起来,将不久前的记忆一一重现。
安迷修蓦然呼吸一顿,痛苦地躬起了身。
他被困在一侧墙壁上,两手被迫悬在半空,手足全都扣着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哗的响动。
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血,浓郁的血味在记忆回溯的同时,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如同见血封喉的毒药。
安迷修终于明白了那痛苦来自何处。
“银……爵……”他一字一句的念出这个名字,嘶哑的声音里含着无法克制的愤怒和痛恨。
囚牢的门倏然滑开,安迷修抬起头,双目通红地瞪着走进来的人。
银爵站定在他身前,微微一笑,“你醒了,骑士。”
安迷修嘶声道:“你是怎么……控制我的?”
“比起控制,我更倾向于另一种说法……”银爵背着手,慢条斯理道:“我只不过是唤出了真正的‘你’。”
安迷修一愣。
银爵摇摇头,怜悯道:“一无所知的骑士,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清楚,却跟着雷狮和我等战斗……不觉得愚蠢吗?”
“愚蠢……”安迷修咬了咬牙,冷笑:“不论我是谁,我都不可能放任堕落者的恶行。你们处心积虑的在暗处挑起争端,破坏和平,造成无数无辜者惨死,难道还想说你们没有错吗?”
银爵似乎不打算和安迷修争论是非,只说:“你搞错了一件事,这并非我等主动挑起,而是,注定会发生的事。”
安迷修皱起眉:“什么意思?”
银爵伸出手,指尖迸出了一缕赤金色的光。
安迷修认出了那是什么,立时错愕瞠目:“你怎么会……!”
银爵慢慢道:“自欺欺人的圣殿骑士,两千四百多年了,你们还要沉浸在自我奉献的梦境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