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高兴一点,别丧着张脸,我看了都晦气。这次的人家可不得了,可别得罪了他们。”
贺老爷瞪了心不在焉的贺驰舟一眼,用力拉扯了一把他的胳膊,低声嘱咐道,“要是坏了我的事,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是,父亲。”贺驰舟顺从地笑道。
贺老爷看他脸上的笑,更觉烦躁:“别这么笑,像你那个早死的娘,更晦气了,别给我笑了。”
贺驰舟立马收敛了笑意,低眉顺眼地回道:“是,父亲。”
“待会儿,送礼的时候好好说几句恭维话,别像个死人一样杵在那里。”贺老爷仍旧对他不放心,再次警告说。
“是,父亲。”
贺老爷厌死他了,伸手狠狠掐他一下:“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滚下去,看了都碍眼。要不是只有你一个勉强中用,谁能带你出来丢人现眼!”
“是,父亲。”贺驰舟捂住自己胳膊,依旧这么回。
“真是看见你就烦。”贺老爷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直接甩下他拂袖离去。
贺驰舟慢慢跟着他身后,进了江府。
“贺公子请进!”站在门前迎来送往的小厮恭着腰,眉开眼笑地唱道。
“多谢。”贺驰舟低声谢道,侧身让身后小厮将礼送到江家管家手上,又取了十两银子递给小厮,他的态度就更加热情了。
贺驰舟刚到正院,就看见贺老爷和一众人高声谈论着。
“恭喜江大人了!”贺老爷满脸堆笑,低着身子和江父作揖恭喜道。
“贺大人客气了。”唯一的儿子娶亲,江父自然高兴,满面红光地招呼所有人。
贺老爷看贺驰舟来了,一把拉过他和江父攀谈道:“令郎出息,不像我这个儿子,高不成低不就的,身子骨还差,真不知道将来能干什了。”
说着,真心实意叹起气来。
江父捋捋胡须,笑说:“各人自有各人的福罢了,我看令郎风姿绰绰,说不得还有其他路子呢。”
“那就多谢江大人吉言了呀,哈哈哈!”贺老爷喜不自禁地说道。
这边贺驰舟却没在听他们谈话,反而关注起了这场婚礼。
听说新娘新郎青梅竹马,年少情深,叫人艳羡。
他又想起那日在船上遇见的女子,那样的人,叫人哪怕只是一听也忘不了。
可惜无论他怎么打听,都没能得知那女子是谁,连船家见了钱也不愿意透露,也就只能心存期盼了。
门房那边传来了消息,新郎作了首催妆诗,新娘不满意,勒令新郎重作。新郎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美滋滋再作三篇献与新娘。
这才哄得新娘心甘情愿点了头,一抬抬嫁妆流水似的抬进江府,听说最前头一箱进了江府,最后一箱还没出门呢。
饶是自小没缺过钱的贺驰舟看了也不禁咋舌,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呢,可惜他父是商贾,他纵然才比文公,也无缘官场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日头下坠地更快了,才听得新娘进门了。
嘉时良辰,新妇临堂。
贺驰舟抬眼望去,登时愣在原地,一颗心如同一张被揉皱的纸张,又缓缓舒展开来。
只见其人形也,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洛神下凡了。
贺驰舟无法再思考,只一双眼睛兀自紧盯着不放。
他们看起来这么般配,哪里是他能比得上的呢?
贺驰舟苦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被呛得连连咳嗽,眼尾发红。他不在乎地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酒液,不顾父亲责备的目光,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酒入愁肠,如今方知苦酒是何种滋味。
此间种种,哀人尽得。
褚观南扯扯身上大红衣裳,撇嘴道:“真是好无聊。”
堂间往来客人极多,有的是要两人去敬酒的,只是褚观南今日一早起来难免累坏了,遂只站在一旁,江疑也就陪着她。
闻得此言,江疑也凑近褚观南耳边小声附和说:“妹妹也这么觉得?我也觉着这场面实在不必。”
褚观南抬眼觑了忙碌的江父江母一眼,悄声说道:“不如我们悄悄走吧,也自在些。”
“这怕是不合规矩,况且爹娘知道了定要责备下来的。”江疑为难地皱了皱眉,他不忍心拒绝褚观南,但又怕父母失望,故而虽对褚观南的提议十分心动,但仍旧犹豫不决。
褚观南看他迟疑,连忙伸手扯住他衣袖,低声撒娇道:“好哥哥……”
“好吧,我依你就是了。”江疑最是受不了,这下也不管父母是否会责骂,决定舍命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