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妮前几日赶走了一批感染鼠疫的妓女,其中包括她们的头牌,凯瑟琳。
主人丢弃她们就像丢弃坏掉的碗碟一样,将她们全身都剥了个干净赶了出去,没有留下一点钱。以至于凯瑟琳不仅要忍受着病痛的侵袭,还要拼命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是她在街上游荡的第三天了。
食物不是那么容易乞讨的,尤其是在她染上瘟疫之后。人们见到她犹如见到老鼠一般避之不及,好一点儿的只是绕开她,过分的则会向她丢石头子儿驱赶。凯瑟琳只觉得讽刺,明明那些男人之前都在圣安妮的门前为见自己一面而从白天等到黑夜,现在却连施舍她一个子儿也不愿意。
不知不觉中,她又走回了圣安妮。
她停在圣安妮的门口,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凯瑟琳知道,再不进食的话,她就会成为这条街上下一具被草草埋葬的无名尸体。
就在她要倒下的前一刻,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戴着半遮面具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衣着讲究,看上去是个富有的人。
“对不起先生,”凯瑟琳踉跄地躲开,“对不起,我挡了您的路。”
她下意识地以为他是圣安妮的客人,连忙躲远了一些。但与此同时,她的目光又忍不住地在他身上流连,她其实很想赌一把,她是否能从他那里讨到一点儿钱呢?
“你有话要说?”埃里克故意将步子迈得很慢,停在了她面前。
看到他驻足,凯瑟琳跪了下来:
“请您施舍我一点钱吧!两个法郎也好,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她生怕他不答应,又补充道:“您是去圣安妮的对不对,我知道那里所有姑娘的底细,如果您想知道,我全能告诉您。.....她们之中有几个已经出现了瘟疫的症状,您一定不希望由她们来服侍。
埃里克这下知道莫琳为什么选中了她,这是个足够豁得出去,又彻底走投无路的人。
这样的人最适合成为她的刀。
“我不是圣安妮的客人,但我要找的人是。”埃里克慢条斯理地说:“我让你回到圣安妮,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你能保证他每日都来找你,并且只找你一个人吗?”
凯瑟琳以为他在愚弄她。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您还是别捉弄我了。”
“圣安妮的头牌凯瑟琳,我想我没找错人。”
“你认为只要避开人群他们就会容忍你活下去吗?圣马赛的隔离区不日就会开放,你们都会被驱逐到那里去,到时候可就不只是没有食物的问题了。你也不必对要你做的事有什么愧疚心,鼠疫而已,那里边的客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已经病入膏肓?我帮你一个忙,你也帮我一个,这比钱要有用得多。”
小巷里,男人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吟。除了她没有人能听到这声音,恶魔只会走向濒死之人。
回到圣安妮,她自然不用再为填饱肚子发愁。
“您能帮我恢复正常容貌,回到圣安妮去?”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极微,但凯瑟琳还是大着胆子问。
“你还没有回答我,”埃里克俯视着她:“你能保证吗?”
魔鬼的交易。
圣安妮一定有哪位客人是他的仇人,不然他怎么会想以这种办法致他于死地?可如果不是他们有这种程度的仇恨,机会又怎么会落到她凯瑟琳手里。
“我能保证。”
看了眼圣安妮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们,凯瑟琳咬着牙点了头。
回到马车上,埃里克一刻也不愿意多留,立刻挥起鞭子赶马离开。
“怎么样,她答应了吗?”莫琳探出脑袋问。
“罗什舒亚尔不一定会死。”埃里克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一旦发现端倪,以他谨慎的性格,一定会立刻召集医生为他看诊,并就此躲在府邸里不再出来。”
“这就足够了。”
“我没打算让他因瘟疫而死。罗什舒亚尔只能死在我手里,我必须看着他断气才能够放心。”莫琳缩回车厢,她听出来埃里克的心情不大好,也许是因为刚和圣安妮的妓女打了交道,他将带着脂粉味的大衣扔在了小巷里。
“我可以替你做到这一切。”
“这不一样。”莫琳说:“他觊觎了我的东西,只能由我亲手解决。”
“给那位姑娘多准备些钱吧,罗什舒亚尔不见得是个大方的客人,她一定需要钱去料理。”
由于罗什舒亚尔这个变故,他们没有立即前往圣马赛,而是在附近的旅馆里停留了几日。
埃里克为莫琳和自己定了两间房,只与圣安妮隔了一条街。
这地方没什么优势,除了是罗什舒亚尔的必经之路以外。只要坐在窗口,莫琳就能毫不费力地捕捉到他途径的身影。
这滋味很奇特,但也让人享受其中。
因为一个妻子的身份,罗什舒亚尔对莫琳的掌控几乎是从头至脚的,她的人身,乃至她的财产,全都在他的眼皮底子摆着。而现在不同了,莫琳变成了俯视他的人,她就和从前的罗什舒亚尔一样,只要坐着,就能看见他一步一步滑稽地走入自己的陷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莫琳觉得这几天自己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
而更令人舒适的是,这几日埃里克都没有接近她。
虽然她答应当他的情人,但莫琳内心依旧没有做好接受这个身份的准备。毕竟他杀过人,还曾打算杀了自己,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已经徘徊在她最大的心理防线边缘了,如果还要靠近,她恐怕不能得以安睡。
因为这个原因,她总是刻意地和埃里克保持距离。
而埃里克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