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帮了我,我理应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仇恨是由什么构成的。我利用了你,但却又对你无以为报,所以我只能恳求你对我提出一些要求,就当是自我安慰了。”
原来是从她这里索求精神解脱。
凯瑟琳舒了一口气。
这些富人们的心理很奇怪,有些还会有奇怪的癖好,但又不是全然不能理解。
既要利用她,又想要她原谅她,以防她不能得到主的宽恕在死后上天堂。
这种行为无疑于是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做戏,可她却也是能真实占有好处的。起码这位夫人愿意为了自己负重的心理而向一个妓女伏罪,并且付出代价。
她可不认为什么人都能做到这一步。
“可您为什么选择我去做呢?”凯瑟琳突然问:“罗什舒亚尔没那么迟钝,他会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的,如果追查起来,您不能依靠我而洗白。”
“您就不害怕他追问您这几日的行踪吗,更何况,你们才是生活在一起的人,侯爵染了病,您也会身处危险中。”
毋庸置疑,凯瑟琳的话是正确的。
莫琳叹了口气,说:
“如果我害怕这些,我就不会来见你了。”
她干脆和她坦白道:“我和你一样,是个鼠疫病人。”
“这怎么可能?”
凯瑟琳震惊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任何可以与自己相联系起来的蛛丝马迹。但是没有,莫琳的面色虽不红润,但也绝没有病入膏肓之人的灰败。
她知道这不是易容可以做到的事。
“您康复起来了?”
凯瑟琳的语调开始变得颤抖。
这位夫人也许是好心,她不愿意在药石无医的病人面前传播自己即将康复的好消息,但她本身的存在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打击。
她看上去那么好,她的关节都可以自由活动,走路一点儿也没有滞涩,更别提身上那些刺目的淤斑了,她的皮肤细腻又光洁,全然没有受到病痛的侵袭。
“您为什么.....为什么...... ”
凯瑟琳愣愣地看着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罗什舒亚尔欺辱她时她没有流泪,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时她也没有流泪,唯独现在,她无法忍受了。为什么她只能俯首于死亡的命运,而这位夫人却幸运到可以再活一遍呢?
从出生到死亡,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莫琳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把自己的手帕递了出去。
在绝症病人面前任何话语都是无力的,如果不是凯瑟琳执着要问,她并不想告诉她这件事。
“您什么也不必说了.....”凯瑟琳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说:“您能来告诉我这些,必定是付出了极大的勇气和决心的。我也并不是没有所图,既然您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厚着脸皮向您索求安排我的身后事,算是让您安心吧。”
“你说。”
“住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我想好了,我只要一块墓地,不要离这儿太远,最好来年能隔着染坊的河边眺望看见;但也别离得太近,我不想有人来打扰我的清净。每年夏天,请您让人为我送一束天竺葵,如果能再帮我铲一铲墓碑边的杂草就更好了。”
“只是这些?”
“还有,我父母的赡养,还要麻烦您负责。至于家里其他的几个孩子,您不必与他们联系,如果他们胆敢越距地向您索求更多,请您不要理会。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形同陌生人,更不用想着在我死后享受我的余热了。”
“请你放心,这些我都会做到。”
凯瑟琳哀戚的脸上浮现出脆弱的神情。
她把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好,即使是她活着也做不到这些,可她还是替自己感到悲哀。
“夫人,我不想死在圣安妮!”凯瑟琳哭着说:“听说人死后灵魂会被永远地困在死去的地方,请您带走我吧,随便去哪里都好,在圣安妮我无法安息。”
“我本来也没有想让你继续留在这儿了。”
莫琳递给她一张纸,说:“我已经替你偿还了所有在圣安妮产生的债务,这是清缴单,从现在起,你可以随时走出去。”
拿到这张纸,凯瑟琳停止了抽噎。
她水汪汪的眼睛中停留着莫琳的影子,却又怎么都看不清晰。
“我知道,其实只要让圣安妮的人知道你的病没有痊愈,他们自然就会让你离开。但这和你所希望的离开不一样不是吗?”
“你既然信灵魂,信上帝,那你一定希望和圣安妮割离得干干净净,才能与那儿毫无纠葛地离开。凯瑟琳,你是个好女孩,你的下辈子会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