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有可能,流星的主人手握浅灰小队的什么把柄,这才让他们忌惮如此。思及此,阿邱心情愉悦地勾勾手指:“长官长官,你附耳过来。”
这一举动罔顾身份、毫无礼貌。不怪阿邱素质低,这都是多年吃干醋留下来的惯性,谁叫克洛诺斯这么受欢迎的,一报还一报!
可是,作为“长官”的他非但没有责怪,还二话不说跳下土坡,真的凑来了耳朵:“请讲请讲。”
反倒是阿邱为他的迅疾吃了一惊:“呃……诶?我要说什么来着?”
克洛诺斯用同样的气声道:“你问我啊?”
“不是不是……那个,虽然我确实没见过通缉令上的人——哎你先别走——但我猜,他来自塔尔塔洛斯。”
克洛诺斯偏头看看她脖子上的项圈:“因为你也是打那儿来的?”
“……你很了解那个地方吗?”
“完全不了解。”
那就好。阿邱小幅活动活动面部肌肉,以免自己撒谎时憋不住笑:“我是想提醒一句,下次你们在路边发现了他,万一产生了遭遇战什么的……他的弱点就是脖子上的项圈,真的真的!你们就找个机会摘下他的项圈,赢面很大的我跟你讲。”
谎言也分好几种,像阿邱说的这种,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最好是每个字都反着理解。
克洛诺斯也表示怀疑:“你在说什么?”
“哎呀别演了,我知道你们不是在寻亲——”
“项圈是我亲手给他戴上的啊!”
“……啊?”
这就很尴尬了。难道是阿邱对真相的理解太过片面了?
克洛诺斯似是觉得气氛到了他该提问的时候,戳一下阿邱的肩膀道:“喂,我问你,你是刑期过半,准备从塔尔塔洛斯转回老家的监狱了吗?”
——果真如此,说不定还有探监的机会……
阿邱捡不回来的嘴皮子几乎绊了她一跤:“说说说什么呢,我才不是,我早就不……不蹲了,我是——从不冻港上来,不认识路,跑到营地里拜托长官们护送我到这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将近两米高、刚认识没到五分钟的、为她满口的谎话佝偻着腰的大汉,听到“早就不蹲了”,竟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不然你们也不可能走大路进镇。”
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克洛诺斯直起腰,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不用看也知道,深灰的一队人早已是满脸的不快了。
领头人果然趁势制止,即便脸上已不见太多凶相:“克洛诺斯先生,看来我们都无法提供你需要的线索,那么就此别过吧,我们得尽快送人进镇了。”
阿邱也连忙冲他挥手告别:“天气很冷,注意保暖。”
克洛诺斯点点头,转身招呼队员们:“好了好了,马尔科姆、罗宾,你们不要再耽误戍卫队的时间了,走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说罢,快步路过下属们,先人一步扬长而去。被提到名字的副队长和小队员惊讶地对视一眼,继而双双瞪向那个颠倒黑白的快活背影。
戍卫队的卫兵们重新整队时,阿邱收起假笑,眯着眼睛思索起来。情况不容乐观啊,刚刚一见钟情的人有个恐怖如斯的劲敌,上一轮交手的结果还是被人套了项圈,说明他技不如人,此刻可能正在亡命天涯,也不知道粮食和住所是怎么解决的,真叫人担心啊……
一开始,她的计划是比浅灰队伍早一步找到人,严密地保护起来,顺带培养培养感情嘿嘿嘿……只恨那克洛诺斯未必全是靠脸吃饭的,两句没到就聊爆了,等他回过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怀疑她呢。
……做掉吗?说得容易,他可是海报男星、最高等级的注册角斗士啊……但人类总有防备薄弱的时刻,只要能把他单独约出来、灌点酒,再找机会用右眼……
“等等!”
听到这个声音,阿邱的耳朵像是被乱飞的蜜蜂撞了一记,虽然疼,但终归没有挨蛰。
熟悉的嗓音来自刚走出去没几步又折回来的克洛诺斯——十分钟不到,怎么就熟悉了呢?只见他目标明确地回到她面前,挠挠鼻子道:“那个,小妹妹,你刚才是不是哭过了?”
阿邱的第二尊假笑沙雕还没堆出地基就坍塌了。
坏消息是……刚才“不认识路”的说辞,似乎并未全然取信于他。除此之外,克洛诺斯带来的只剩下他认为有用的消息:“你自己可能不觉得,但我感觉你的情况已经很不妙了——进了镇,一定要趁早去找调律师看看啊!”
所谓“调律师”,其实就相当于我们这个位面的心理医生,不同的是,在洱鸾大陆,调律师的社会地位非常之高。
理由很简单,这个世界的人几乎以情绪波长划分魔力等级,情绪才是魔法的原动力,感情的流动越是丰沛稳定、接近“韵律和谐”的境界,成为一个优秀魔法师的概率就越大;由于人类已存在了成百上千年,早就是可以轻松控制情绪的高智种族了,算起来,全境公民都是各有所长的优秀魔法师——角斗士的裁定标准则更为简单粗暴,我看这章也有五千来字了,日后有机会再详细讲讲,只要阿邱那时候还没断气。
说回阿邱本人,她的情绪波动总是很难掌控,且非常纯粹地只走两个极端:要么彻底萎靡不振,要么就是刚才那样出于色欲的狂喜,余下的全靠演技。克洛诺斯也没说错,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的确应该定期去找调律师调理调理。
不过有件事必须考虑进去,这种情况跟她体内那半拉不稳定的魔血大有关系。于是留给她的路只剩一条:只要变成纯粹的人类,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也让全世界的调律师都赚不着她的钱。
在“长官”面前说出这些心思简直就是找拴,阿邱干吞空气时用喉咙抵了一下项圈,努力挤出一副感激的表情:“谢谢,我会去的,我当然会去。”
“啊还有,”克洛诺斯却怎么都嫌不够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支棒棒糖:“这个给你吃!”
阿邱接过来,诧异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机械地读出包装上的字:“西瓜味的啊。”
“是的是的。说到西瓜,你第一次来瓦德密尔可能不知道,在咱们这边,开了春就有大西瓜吃哦!”
克洛诺斯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他老家是瓦德密尔的吗?是吗?啊?谁需要他用哄小孩的口气搞科普了,还手舞足蹈地跟阿邱比划起了西瓜的大小,图什么呢?
“这样么。”不对,应该这么说:“哦——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她可以回答她自己。瓦德密尔是一座集多重矛盾于一身的城邦,既囊括了最茂密的森林,又包含着境内唯一在占地面积上算是“沙漠”的区域,沙漠边缘有戈壁滩,那上面种出来的西瓜又大又圆,甜得腻死人。
西瓜味的棒棒糖想来也是甜得腻死人,阿邱麻木地嗦着,都能脑补出它的味道了。
见她还肯吃糖,克洛诺斯高兴地拍拍她的头:“好,很好,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了,除了欢迎你来到瓦德密尔!我不是瓦德密尔人,但我最近都在这块儿活动,要是得了空,你可以过来找我们玩——信噪比高达30db的冰晶体镜头,啧啧啧,你懂吧?”
阿邱微一怔愣。请问她该懂什么?
也不知道克洛诺斯在骄傲个什么劲儿,丢下这句话后,归队的步伐都矫健了许多——老男人就是戏多!
阿邱也跟着队伍重新上了路,趁人不注意,用手背把头顶蹭蹭干净,心里酸溜溜地想着:区区一个魅魔,谁要听他的话啊?等着瞧吧,她一定要先他们一步找到流星的主人!
不过在那之前……有人真心欢迎她来到瓦德密尔还是挺难得的,所以说,她……算了,她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感到一丝丝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