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轻点!”
酒鬼就地躺平,在草地上快活地舞动起了四肢,活像一只大海星。
他还有脸笑!豆子运着气看了他一会,转身就走。
克洛诺斯连忙蹦起来追上他:“不要生气嘛,罗宾小队员!”
挂回下属身上,这个半醉不醉的家伙还有一肚子话要抱怨:“好烦啊、好烦啊!你知道我有多烦吗?早知道就不接这活了!女神啊,您在天有灵,当初签卖身契的时候,神像就摆在庭院中央呢,您怎么不当场显灵提醒我两句呢?豆子豆子,你快帮我搓搓胳膊,自打这个劳什子第三进行建立以来,我总觉得身上像是黏着一层视线——是吧,你也觉得吧!哈?你没有?是你太迟钝了!说真的,迟早有一天,我怕是要‘嗷’的一声猝死在这个岗位上,呜哇啊——”
豆子的耳朵和鼻子都很不好受,只想给这坨又哭又笑的累赘一个过肩摔:“小点声你个喇叭!被人一脚踩扁就知道闭嘴了。”
克洛诺斯像是被他的比喻吓住了,立即腾出一只手捂上嘴,不仅降低了音量,还把第二个酒嗝给憋了回去。
“……毕竟你只是区区一个豆子小队员,所以你还感受不到,我作为克洛诺斯大队长,偷偷跟你通个气,你不要告诉别人哦——上午咱们刚碰上那位小姐,下午我就接到了老獬的讯息……本来还想跟人好好聊一下显像技术,现在么,只能照着上头的指示来行动了。唉,一点自由都没有!”
豆子扯扯嘴角:“人家感兴趣的显然不是显像技术。”
被踩扁的大喇叭一下子又膨胀了回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明白,我们小众爱好者,聚是满天火、散是一团星……嗝儿,总能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相认!等着瞧吧,森林戍卫队没给她好脸色看,进了镇还会在她面前编排我们一大通,明天她肯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我自会证明给你看!”
豆子不置可否地矮了矮身子,把一边叨叨叨一边缓缓滑落的克洛诺斯扛稳了些。
“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小众——”
“没有,我是瞧不起你作为一个角斗士的危机感。”
“又不用参赛了,要那危机感有何用……不是,你还真瞧不起我?到底谁才是前辈?谁才是?啊?”
“是这样的,前辈,那个人的出身是塔尔塔洛斯,你非但不防备,还当着戍卫队的面跟她交头接耳,别说是编排你了,就是他们把你当成囚犯的同伙处处排挤,我也只会站在旁边拍手大笑。”
克洛诺斯直着眼睛想了一会,懊恼道:“确实是我的疏忽……可那又怎样,她都出狱了!手里还持有黑卡,跟普通公民有什么区别嘛?唉,这都什么事儿,本来接受老獬的邀请也是为了更密切地保护好公民,这下倒好,反倒跟公民的距离越拉越远了……早知如此,当初应该多送她两根棒棒糖的!以后怕是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豆子哼声道:“这么喜欢人家啊?”
“就喜欢!”克洛诺斯像小孩一样闹脾气了——跟他一个后辈闹脾气,可真行,充满了成熟男性的魅力,“我能感受到,邱小姐脸上在笑,心里早就烂成蜂窝了,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我一眼就能看穿——这么好玩的小朋友,你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行,你自己留着玩吧。”
“而且你发没发现,她……很危险。”
“哟,忽然找回来了,你的危机意识?”
“不,我是说她的处境很危险。说起来,大家总是忽略一个常识:塔尔塔洛斯虽然是全境最黑暗的监狱,也时常对犯人处以极刑,但十字城邦的法律并没有终身监禁这一条。”
豆子蹙眉道:“你想说什么?”
克洛诺斯用力指着他的眉心:“愚钝!你以为从塔尔塔洛斯刑满释放的犯人最后都去了哪里?”
“回老家了呗。”
“哪还有老家可以回?我告诉你,内部数据统计过的,在出狱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他们都会走上自杀这条路,几十年来无一例外——第三个月的月末是高发期,说明我们人类已经算很坚强的种族了。”
听不出他是在讽刺还是在惋惜。这么一说,豆子也想起了岗前培训课上有关囚犯回归社会的议题,因为不是考点,当时他没仔细听。
“但她的情况不太常规,出狱后还去读了大学院预科——虽然根据玫瑰学派的情报,这也是软禁的一种形式,但起码可以说明,在一定的时间范围内,她是可以控制住自杀倾向的……还一直忍到了取得黑卡、‘恢复自由身’。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会逃脱这种诅咒?”
“不,说明她憋了个大的。”克洛诺斯闭了闭眼,“大到她需要耗费三年的时光来筹备。这件事情一旦办完,她的目标感就消失了,到时只怕和那些‘前辈’一样,最快不超过三个月……”
再次睁开眼时,他难得换上了一副残酷面容,语调也裹上了卫城圣湖万年不化的冰雪:“可惜啊,万一她要办的事违背了公序良俗……我们也只能在她动手前把她送走了。子弹总比放归大海来得利索,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