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咯。”江庭芜不想正面回答他。
镜舟等了片刻,终究还是起了身。
他动作极为不情愿,江庭芜坐在对面,看得出来。
她将茶盏送到自己唇边,掀起眼皮,想看他到底要怎么做。
谁知镜舟只是在一旁站了片刻,也没有开口,就要往屋外走。
“喂。”江庭芜忍了忍,喊道。
镜舟止了步,回头看她。
江庭芜与他对视片刻,道:“不如你今晚睡这儿吧。”
镜舟愣了愣。
“除了榻上,哪儿待着都行。”江庭芜坦坦荡荡地补充道,“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镜舟下意识地反驳,接着抿了抿唇,道,“......多谢。”
“谢什么?”江庭芜看着他,“说清楚啊。”
“谢谢你收留我。”镜舟凝视着她,说,“观棠庐是除了星沙殿,第二个愿意收留我的地方。”
江庭芜移开视线,她方才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那按你这么说,我可是你的大恩人。对恩人放尊重些,往后少与我拌嘴。”
镜舟笑了笑,道:“一切听恩人的。”
江庭芜从里面听出了揶揄的意味,瞪了他一眼,接着便往床榻那头走。
镜舟的视线跟着她,一直等到她转过身才移开。他装作自己在环视着整个屋子,好似在寻找能够下脚睡去的地方。
江庭芜就坐在床榻之上看着他。屋子里忽然很安静,外头的天已经跟着江庭芜的想法变成了黑色,即便此刻往上头扔些什么东西,也会淹没在这片浓黑中,根本看不出来。
她看着镜舟寻了半天,最终朝自己这边走来,然后坐在了床榻下面的那块空地方。
江庭芜灭了灯,他们在黑暗里,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看着对方隐在暗夜里的轮廓,谁都没有真的躺下去。
“我一直很好奇。”镜舟忽然开了口,“你为何能逆转神弃之地的天势,让这里重见光明,甚至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你好奇的东西。”江庭芜坐在黑暗里,看着镜舟,说,“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是吗?”镜舟面不改色地说,“大约是你藏着的东西太多了吧。”
江庭芜说:“你不要把你的好奇甩在我身上。”
镜舟说:“那你要回答我吗?”
“不了吧。”江庭芜说,“你会有知道的那一天的,但不是现在。”
镜舟就不说话了。
江庭芜已经躺下了,她盯着黑色的屋顶,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要问的你也不会回答。”镜舟侧过头去,望向江庭芜那边,“我何必白费口舌。”
“别啊。”江庭芜轻轻地说,“你问问,说不定我会回答呢。”
镜舟默了片刻,说:“天界除了泪诀阁有额外的机关,其余殿都只有禁制,我们进不去,也没办法住下。”
江庭芜似乎是困了,只“嗯”了一声。
镜舟继续道:“可你为什么,又能在这里找到这样的屋子呢?”
“命吧。”江庭芜闭着眼睛回答他,她的声音很低,像在镜舟的耳边细语的呢喃,“这答案你满意么?”
“你信这东西?”镜舟问。
他没有等到回答。
镜舟怔了一下,他望过去,在黑暗里他知道江庭芜睡着了。
他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帘子不知道何时被吹开,月光温温柔柔地泼进屋子里来,微弱的光让镜舟在模糊中看见了江庭芜让海棠花也自惭形愧的侧脸,她的一两根发丝落在脸上,就像拖曳的江流。
镜舟把眼睛睒了睒,接着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
江庭芜这一晚没有做梦,她起身时镜舟已经离开了。她愣了一下,便踩着木屐往屋子外走。
镜舟就站在屋门外,江庭芜将门打开时,他还在看着屋外的景象。
“你在看什么?”江庭芜问。
“下雪了。”镜舟说。
江庭芜这才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去。
的确是下雪了,这是她解开神弃之地禁制之后,这里下的第一场雪。
过去这里常年被雪覆盖,江庭芜因为不喜欢这样清冷的感觉,便在这儿用庭芜草覆盖了漫野。自她来后,绿意就一路摧枯拉朽地燃烧在整个神弃之地的西侧,盖过了过去的荒芜与寒冷。
而今却又下雪了。
江庭芜拢了拢自己的衣衫,说:“过去这里每一日都在下雪,只是我来之后,这才变成了稀罕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