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拔剑时,卓云举了白旗:“不打了,不打了,你们想要给你们就是,我还没狂妄到单挑雁北堂的地步。”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姜怀雁没有赶尽杀绝,他收了剑,再次伸出手:“拿来吧。”
卓云把布兜扔过去,络腮胡子接在手里又捧给师傅,仍不忘讥讽他:“早交出来多好,偏偏要动手丢人现眼。”
卓云忍不住笑道:“雁北堂上上下下欺负我一人,这叫以多欺少,又叫仗势欺人,真要传出去丢人的可是你们。”
络腮胡子反驳道:“打不赢是你没能耐,说什么仗势欺人,有本事你也找个靠山啊。”
说者无意,闻者有心,姜怀雁一凛,已然起了杀心。
卓云意识到玩过头了,他转到徐放鹤身后,一把扯掉他缠在刀上的黑布,露出刀鞘上的黑金纹路和刀柄上的金睛虎头纹,得意地说:“我虽然没有靠山,但是这位小朋友有,苍莽山的守护者、四大门派之一的扬善堂,这个靠山够不够结实?”
“扬善堂徐家!”络腮胡子认得那把刀,不敢再轻视他,扭头看向姜怀雁。
“原来是徐堂主门下。”姜怀雁变脸很快,他抱了抱拳,口吻热络了许多:“所谓不打不相识,今日结识了小兄弟和林道友,往后大家都是朋友。”
徐放鹤伸手不打笑脸人,忙说不敢当,直到雁北堂的人离开,他才问卓云:“林前辈怎么知道我的师门?”
“你这叫欲盖弥彰。”卓云指了指他缠刀的黑布:“其一,你又有钱又讲礼数,分明是大家出身;其二,修神道的仙门虽多,用刀的却少之又少,扬善堂首屈一指门徒最多;其三嘛,我放手一搏赌赌运气,没想到运气好赌对了。”
“赌?”徐放鹤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最后却是赌徒行径,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姜堂主心思很重,倘若前辈赌错了,岂不是有血光之灾?”
“原来你不傻,知道姜怀雁是小心眼儿。”
“不,不是!”驴唇不对马嘴,徐放鹤急不可耐:“弄丢了通神殿的东西,该怎么找人参娃娃呢?”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卓云见他真急了,不愿拂了他的好意,便如实说了自己的打算:“送布兜的人藏在幕后,布兜上的符纹也很奇怪,我怀疑其中有诈。姜怀雁愿意冒险打头阵,随他去吧,咱们只须悄悄地跟着,坐享其成岂不是更好。”
徐放鹤越来越不懂了:“前辈是故意败给他们的么?”
卓云不答,饶有兴致地反问他:“你以为我打得过他们?”
徐放鹤被问得一愣,老老实实地说:“倘若前辈打不过,为何徒逞口舌之利?气得姜堂主脸都白了。”
“不打怎么知道?反正都要动手,当然要说个痛快。快走吧,再晚就追不上他们了。”
两人远远地跟着雁北堂,树林一如既往地寂寥,不时有风吹动枝叶。卓云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潇潇是问剑世家的小姐,你是扬善堂的弟子,一个在东边,一个在北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徐放鹤半推半就,羞涩地说:“我幼时就见过潇潇,但她不记得我,第一次说话是在苍莽山的锁妖山,我与她一同闯山,那一年我十六岁,她只有十三岁……”
“十三岁么?”卓云知道闯山,那是四大门派的惯例:逍遥山的问剑世家、夕瑶山的落雪阁、抚仙山的抚仙门和苍莽山的扬善堂都有锁妖山,四家早有缔约,轮流做东共同历练弟子,但凡过了十五岁及笄之年就有资格闯山,成则出山救人济世,败则留下继续练功。
徐放鹤不疑有他,继续说道:“本来十三岁不可以闯山,但潇潇一心要闯,她二叔见不得她受委屈,不仅不拦着,反而撺掇她去闯,又说抚仙门早有先例,大家才不好拒绝。”
卓云的脸色略沉了些:先例,就是隋兰亭,抚仙门的佼佼者,兰字辈的大师兄,十三岁闯山拔得头筹,破了十五岁才能闯山的规矩,是修神道人人称赞的后起之秀,也是他最感恩最怨恨最不想提起的人。
“我年长她三岁,方方面面都不如她,灵根不够深厚、招式不够灵活、临场反应又慢,偏偏胆子又小,唉,我竟一无是处!进了锁妖的结界,我被断肢残骸吓蒙了,给了邪祟可乘之机,是潇潇冲过来救了我。”徐放鹤不觉红了脸:“从那之后,我就,更加忘不了她。”
“戏文里都是英雄救美,你们这是反过来啦。”卓云哈哈大笑:“也难怪你忘不了,危急之时救命之恩,还是貌美娇俏的大小姐……”
这时一声哀嚎钻进两人的耳朵,卓云顾不得调侃徐放鹤,拔脚飞奔而去。
两人前后脚冲过去,被眼前的一幕唬住了:姜怀雁被人搀着,浑身是血,仔细一看竟少了条胳膊,而那条断掉的胳膊高举着布兜,在草地上耀武扬威地蹦跶,旁边有几具干瘪的尸体,皮肤紧贴着骨头,不知道被什么吸干了血肉。
这场景诡异可怖,徐放鹤吓得面如土色,卓云也皱起眉头。
弟子们惊恐万分,姜怀雁脸上汗涔涔的,挣扎着护住弟子:“姓林的,还不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