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死人坑不是水坑,而是藏在芦苇荡深处的一大片草甸子,不似别处绿树碧草有勃勃生机,此地枯草连绵树木残败,目之所及皆是荒凉死寂。甸子里有几处洼地,积了水,徐放鹤挨个试了试,最深的只没到他的肩膀。
潇潇见状说道:“这么浅的水,怎么可能淹死那么多人?”
徐放鹤从水底捞出些骨头,都是些飞禽和小型走兽,根本没有人骨,他也觉得疑惑:“难道伙计指错了地方?”
卓云道:“他说自己没来过死人坑,只知道大体方位,咱们在附近找找。”
不多时刮起了西南风,一股恶臭随风而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掉了腐烂了。几人见过的尸体多不胜数,知道是尸臭,便循着臭味向西南方走,走了里许,有座水塘映入眼帘。
水塘很大,目测有几十亩,塘边有许多歪脖子老树,树叶掉光了,仅剩的几条残枝随风摆动,干瘪的树根露在外面。与草甸子的荒凉死寂不同,水塘里水草泛滥野花摇曳,零星落着几只水鸟,偶尔有鱼虾跳跃激起层层涟漪。
“换我下水看看。”潇潇说着就往里跳。
“回来,小心真有水鬼。”卓云一把扯住她:“这么浓的尸臭,水里估计有不少尸体。”
水面上浮着一层水藻,绿油油的美丽绝伦,再配上多彩的花和鸟,简直像是一幅绝美的画。楚轻辞拣了根树枝拍打水面,水藻分开即聚,看不清水下的乾坤:“俗话说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墨则渊,这句话不管用了。”
卓云把脚边的石头踢进去,激起圈圈波纹,石头入水只传出来轻微的声响:“你们看,水里和岸边的草长得肥硕,岸上两三丈之外的草却枯黄瘦弱,应该是水里的尸体当了肥料。可放眼望去没有一具尸体,这就奇怪了,尸体泡得肿胀应该能浮上水面。”
楚轻辞便说:“兴许是被水草缠住了,兴许真有作祟的水鬼。”
水鬼不是魂魄,是藏在水里的走尸,应当有迹可循。卓云想了想,御剑入水,不多时云彩破水而出,带出来一块碎布。布是棉线织的,没有腐烂,边缘有淡淡的血迹,还有几点鱼鳞状的纹路。
“我认得这个!”潇潇叫道:“这是金鳞门的家纹,冼师伯的衣服上也有。”
卓云心里一沉,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难道于惊涛一行人已遭遇不测?他们为什么要来死人坑?不死树又在哪里?凶手真是水鬼吗?
正在踌躇时,徐放鹤突然说:“我好像来过这里,这里没有水鬼,但有别的东西。”
三人齐刷刷看过来,潇潇不满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早说?”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记不清楚,只是觉得这里眼熟,刚刚才想起来。这里不属于芦山县,是两县交界处,当年也是闹水鬼,徐奋师伯带我们师兄弟来除祟灭邪。据说此地曾经土壤肥沃,后来才成了荒地,种树树死,种草草枯,只剩下几棵半死不活的歪脖子老树。再后来水塘的水越蓄越多,水草越长越肥,有人想捡现成的便宜,借着水草养些鸭鹅,最后鸭鹅没了,人也不见踪影!从那之后,但凡靠近的活人都消失了,有大胆的不信邪的去看,也是有去无回,水塘便成了谈之变色的死人坑。”
“难道是养鹅鸭的人阴魂不散化了鬼,盘踞在水塘里作祟?”
“不知道,我们……”徐放鹤的表情不自然,像是鼓起足了勇气,羞愧地说:“我们什么都没找到,还折损了人手。”
卓云顿生好奇:徐奋是堂主徐魁的师兄,是个有本领又踏实能干的人,他都勘不破的邪祟到底是什么东西。
潇潇讥诮道:“除邪尔尔,对付自己倒真有本事,怪不得我叔叔说徐家没有聪明人。”
“你叔叔难得说句公道话。”楚轻辞跟着落井下石。
徐放鹤更觉得无地自容,又不知如何自辩。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饶了他吧。”卓云帮老实人说了句话,又问道:“你们的人是怎么折的?”
徐放鹤感激地看向卓云,定了定神,说起了那段诡异的往事:“师伯推测是水鬼作祟,想方设法诱它出水,可无论是牲畜、活人还是招阴阵都不管用,当天晚上出了岔子,两个师弟不见了!我们遍寻无果,在水塘边上发现两双脚印,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他们似乎是投水自尽。奇怪的是大家睡得深沉,就连师伯也是一觉睡到天明,没人知道夜间发生过什么。第二天师伯冒险下水,可是水质浑浊杂草飘摇,别说水鬼,就连师弟们的尸体也没找到。大家默契地不敢再睡,可不知怎么的又睡着了,醒来又少了四人,再后来又少了五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师伯只得带我们返回苍莽山,对外宣称有厉害的水鬼,告诫大家莫要靠近。”
潇潇忍不住问他:“你们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我记得自己做了梦,梦见我还在家里,我娘给我的配刀取名叫鹤归。”徐放鹤说得很慢,他眼睛里有痛失同门的悲伤,更多的是不解和迷茫:“不止是我,大家都做了梦,梦境繁杂各不相同,但梦里都是所念之人所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