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
田柾国回过神来,转头向医院急诊室的走廊尽头望去。金泰亨站在远处,推着行李朝他快步走来。黑色的风衣在胳膊两旁如翅膀铺开来,带着室外的雨汽,浓烈的季节味道,像一只雀,成为这药水味充斥的空间里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
但田柾国一时间并不理解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金泰亨。在他看来,昨年冬天在医院的不欢而散就应该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
因为金泰亨的出现总是意味着坏事。
“你为什么会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田柾国从凳子上窜起身,盯着金泰亨的脸快速地说道,见到这人就止不住情绪地愤怒起来,“对了,你早就应该知道了,只有我,只有我……”他起身推了金泰亨一把,又上前狠狠抓住金泰亨的领子,撑开的眼睛早已爬满血丝。
他本来还在安慰自己这一定不会是件他独自抗不过的事,直到金泰亨出现在这里,他忽然就失措了。
仿佛上天都在可怜他,派了个本来不可能出现的人陪他度过这个煎熬的夜晚。
“柾国,听我说,你先冷静一些……”金泰亨抓住了衣领前田柾国的手,发现两个人的手都冻如冰窟。
“冷静?金泰亨,你特么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种废话的吗?躺在里面的是我妈!不是你的!你倒是能冷静,我不能!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我妈不是什么都告诉你吗?!”
“……”
金泰亨被推到了墙边,看见田柾国失控的样子,不忍去想女人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是个多么残忍的时刻。他张嘴想要说些话,却发现满嘴苦涩,再无法发出理智的声音。
那可是刀子捅进了人的身体里啊!怎么可能冷静?怎么可能没事!
田柾国说的对,那个女人不是他妈。都说母子连心,所以面前的他会比他更心痛吗?他有什么资格去说“冷静下来”的话?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田柾国红着眼,垂下头咬着牙说道,“已经八个小时了……要我怎么做……才能换她出来……我躺进去……”
“金泰亨,你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吗?你不是那么关心我妈吗?为什么她现在躺在里面?”田柾国双手颤抖地抓着金泰亨的衣领,再也支撑不住地崩溃出声,“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
金泰亨感到一块大石压在心口上,堵得他胸闷气短,头脑缺氧,他无法一次□□代完所有事,也不知这一切应该从何说起。到最后,竟然只苦着脸回答了田柾国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我应该留下来的。
或许再坚持半年,甚至再多三个月,等待所有事情真正尘埃落地的那时再离开这片土地才是对的。
尽管金泰亨并不知道这半个月以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清:是他当初选错了,所以现况怎样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对不起……”听见金泰亨无力的回答,田柾国竟然想发笑,喃喃道,“这就是你的感言吗……金泰亨……对我说有什么用……”
“嗯。”金泰亨略微犹豫,手扣上了田柾国的脑袋,将人按在自己肩膀上抚慰道,“我会当面跟她道歉的。老师会好起来的。别怕。”
十二个小时的抢救之后,老师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但至少命还在。
两人无一例外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都先去吃饭吧。这里白天和晚上会有护士看着。”护士劝道。
两人走过医院的花园,路过不少清早出来散步的病人。雨过天晴,空气格外清新。
金泰亨:“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找一间普通病房休息一下吧。”
“不了。”
田柾国昏昏沉沉地答道。经过一条躺椅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直接倒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金泰亨:“你别在这儿睡。”
田柾国虚弱地说道:“你走啊……别管我……别管我……”
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充斥药水味,灯光昏暗,行人愁容满面的医院了。
金泰亨无奈,只能和一位路人商量一声,让他在这里看着田柾国几分钟。他回住院部拿了一条毯子,回到田柾国躺着的地方给他盖上。
金泰亨坐在田柾国身旁,两人的位置刚好在一棵大树下。逐渐攀升的阳光恰好迎面而来,闭上眼也能感受到太阳的热度。
金泰亨将田柾国的脑袋挪到了自己大腿上,用手轻轻盖在了田柾国的眼睛上,最终自己也偏过头睡去。
意识迷蒙中,他发觉自己的掌心被泪水打湿了。但他没有选择醒来,而是就这么以一个不太好受的姿势彻底睡了过去。
直到一通电话叫醒了他。金泰亨没有睡熟,听见手机铃响,费劲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听,另一只手还挡在田柾国眼上。
正午的太阳已不再刺眼,树荫刚好能够罩住他们两个人的身体。
金泰亨现在对警局打来的电话略感恐惧,但仍然要硬着头皮接通。
“喂。”
“泰亨,你还在医院吗?我们现在正在赶过去。刚刚我们在昨晚医院的监控里发现了一个人,很像田柾国的父亲。你要注意……”
“泰亨?泰亨?你在听吗?”
金泰亨将田柾国安置在了椅子上,再顾不了太多。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脚步慌乱到差点撞上好几辆路中央的轮椅。
“我在听。”
“好,好。你不要着急,你先告诉我昨晚你到医院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你应该见过他的照片。”
金泰亨抓着手机,一边避开行人朝着病房走去,一边急速回忆起昨晚来到医院前后发生的事。
“暂时还没有。”
“没事,没事。你现在先守在XX女士的病房外等我们来……”
ICU外,一个身形佝偻,衣着破烂的身影站在玻璃窗前,目光呆滞地望着病房里昏迷的女人。
他似有预感地向右边的走廊看去,一个手里握着电话的年轻男人站在中央,神色冷峻,朝他走来的步子却越来越快。
“我看到他了。”金泰亨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朝着男人冲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扶着右手拔腿跑向楼梯间,刚跑下一楼,就看见楼梯下正跑上来两名便衣警察,指着楼梯间的缝隙就认出了他。
“在那儿!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