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他这番误打误撞竟真的联系上了一个有用的人;坏消息是,这人被异能副作用折磨得不轻,认知和正常人有巨大的偏差,比秦深还不靠谱。
面对秦深的求助,他是这么回答的:[走正常途径肯定得凉拌啦,但……嘿嘿,如果你们那位局长愿意加入“机械帝皇神教”,事情就不一样了!只要他祈祷“伟大的机械皇帝”、“万械的统御者”、“一切非生命的神灵与创造者”降临于地球,小小的人类政|府,那还不是直接拿捏!来,加入机械神教,一起恭颂祂的名“伟大的机械”……]
秦深上一秒还在惊喜收到该人的语音消息,点开语音后的下一秒直接cos怒火中烧的叶丽宁。
被气得颤抖的秦深手指戳到手机边缘,直接划出了聊天界面。他想都没想,下意识就戳开了置顶的聊天框,拨了个简信电话就开轰:“秦意浓!你能不能别到处宣传你幻想出来的那个‘幼儿园神教’了!我正经有事求你,你跟我在这儿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有病就赶紧去治,别在这儿平白耽搁疗程!”
“我没病。”
对面散发着冷意的女声直接把秦深冻成了实心冰块,可以哐哐砸石头的那种硬冰。
他瞠目结舌地提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远离自己的脸庞。屏幕亮起,他确认自己真打给了错误的人,盯着那个专门用黑、粗括号括起来的“姑奶奶”三个字,秦深欲哭无泪:“……啊,姑奶奶,啊不,绯然姐啊。是我有病,我有病。实在对不起,我点错人了……”
电话那头的袁绯然没纠结上个话题,直截了当地问:“有事?”
“啊,没事,没事……”秦深本想快速结束通话,但转念一想,袁绯然比自己那倒霉堂哥不知道靠谱多少倍,家里人其他人又联系不上,不如咨询一下她。
他试图遮遮掩掩地讲述事情经过,刚讲了个开头,就听到对方反问道:“艾泽之有事不在,然后?你手上没任务吗?他不在你们当然是正常工作,不然活儿都堆着,等他回来帮你干?”
女声音调平常,反问句说得没四平八稳,好似直线般的心电图。
秦深正想开口反驳“这个时候了哪还能照常工作啊,不得先捞人吗”,突然一下子福至心灵,他也悟了!秦深手上的活是什么,是彻查刑侦二队的电脑记录。只要能证明柯译的背叛确实和安吉利有关系,就能用一个大“新闻”转移上面的注意力,把焦点和矛盾从艾泽之身上转移到安吉利身上。
若我使出一计“围魏救赵”,再出一计“李代桃僵”,你们这些领导该如何应对?
秦深捋顺了自己的逻辑,高兴地冲袁绯然道谢,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站在窗边,看着不知何时而起的雨幕整理思绪,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旋即兴冲冲地奔回大厅,却看到:
三位男士:一个颓唐地抽着烟,一个无语地靠着墙,还有一个叼着烟、冷着脸神游;四位女士:三个或蹲、或站、或坐地环绕着安慰那个正捂着脸撕心裂肺哭喊的。
仔细观察,虞泥芳并非单纯地掩面,她的手指甲里嵌着红白色的彩片,脸上遍布着道道裂痕,清浅梦幻的粉色溪流在她苍白的皮肤上面漫延,滴滴点点落在地板上,渗进骨髓。
她不能更崩溃了:“昨天是我,是我去她家通知的噩耗……我才知道,我才知道!圆圆她本身就是烈属!她爸爸十年前就牺牲了……她妈妈说,说,说:‘她打算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妹妹问我:‘姐姐是不是和爸爸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们那么平静,连寿衣都准备好了,可我要怎么回答那些问题?!”
“我怎么回答?!”撕裂开表皮,是一颗同样鲜红炽热的心,是同样向往正义的灵魂,“她心怀憧憬地来到这里,却被一个无耻的虚伪小人背刺,叫我怎么讲出实话?!”
文若心泪流满面,扑到她的背上,环抱住她。蹲在地上的叶丽宁虚虚握着她的胳膊,水珠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站在沙发背后的窦梦惜没哭,但她已经不在这里了,穿越时空,她看到的是几年前的那场葬礼,那些清脆的、温柔的、沙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问道:“他是英雄,对吗?”
对,她是英雄。
所以。
“安吉利他怎么敢?!”虞泥芳揪住头发,手顺着力的惯性滑开,指间夹着青丝,“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说这不重要?!他怎么敢说这是小事?!”
三位女士哭作一团,窦梦惜、文若心和叶丽宁死死拽着虞泥芳的手,她便只能嘶吼,那声音震荡,一声比一声更像哀哭。
秦深看得难受,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蹲到三位默然不语的男士身边,悄声问:“发生了什么?”
开口的是程于飞,他对生死的感触不深,但对安吉利的厌恶之情达到了极值:“刚安吉利来了,要重新分派工作。芳姐坚持要先调查刑侦二队,给朱可胜同志和她的家属们一个交代。那傻|叉脑子里不知道装得什么,张嘴就说‘这都是小事,社会上发生的三件案子才是大事’、‘那么多民众等我们的交代呢,怎么能为了两三个家属就不查案’。腿的,说他是神经病都辱神经病了。”
“气得芳姐直接给了那家伙一拳,”程于飞幸灾乐祸道,“他吐了一嘴的血,被陈子合搀去医院了。活该啊。”
秦深附和了几声,撇了一眼旁边的叶霁云,他知道自家副队良多。现在的叶霁云要是张口说话,保证共鸣的哭腔逸散得方圆百里都听得见。只是不知道丁程锦为什么也不说话,烟灰全落在手上了,还维持着那个僵着的姿势。
他们四个凑在墙边演了会儿默剧,那边的情绪终于趋于缓和了。
几位男士过去的时候,听见她们在小声讨论安吉利为什么能保释。特调局的保释制度特殊,需要一个与案件无关的异能者作保,陈子合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仗着自己家里有人呗,”提到他,叶丽宁像是光速炫完了十亿个炮仗,一顿乱弹加爆炸地输出,“我家里也有人,也没跟他天天孔雀开屏似的炫耀,他炫耀个什么劲呢?自己就是个只会仗着家世耀武扬威的傻|子,没米粒大的脑子里天天想得争权夺利,夺夺夺!看他那吃撑了整天勾心斗角的样子,外人搞不好以为我们是什么掌握经济命脉、生杀大权的机构呢,实际就是个街道警察局!就这么大点的管辖范围,他还要搞官|僚|主|义做派,搞搞搞!怎么没把他自己搞进棺材里!”
“可恶,艾局被问责说不定也有他的手笔。”叶丽宁气得站了起来,“要拼家世是吧!老娘还就不怕跟他硬碰硬,大不了我今天拿根绳子回去,我爹和我哥要是不同意帮忙,我就把自己挂在吊灯上给他们看!”
“别别别,”程于飞快给这位大小姐跪了,嘴里一个劲劝慰道,“不至于不至于,安吉利这样的渣渣不值得你做这么大的牺牲。”
叶丽宁上头三个哥,家里除了母亲,其余人全在政府部门任职,职级不算低。叶妈妈最宝贝、最紧张自己的小女儿,家里人也跟着宠她,要是这位大小姐真拿着绳子回家,且不说家里如何鸡飞狗跳,她家里那些人脉关系网稍微动一动就够激荡得浊水飞扬了。
秦深也急忙阻止她满腔热忱的奉献计划,说出了自己“转移视线”的计划。
说完后,叶丽宁头一个积极响应:“好!我们经侦也来帮忙!你们如果需要避嫌得话就由我们全权负责,经侦也是有很多电脑高手的!”
倒是叶霁云有点犹豫,半晌后还是开口问:“……如果证明不了呢?”
“怎么可能?”秦深确实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凭柯译自己的关系网,他根本不可能认识国安的人。他的背景、经历和那边的人完全没有交集,只能是安吉利介绍他们认识的。我有预感,只要抓住这条线,绝对能查出来很多东西!”
众人商议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由经侦和刑侦一队负责这件事,国安一队和二队全体避嫌,不给即将介入的纪|委任何挑刺的机会。等周仪光和武政委赶到时,局里又是一幅积极工作的图景,他们俩便没多停留,各自联络认识的人,打探消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