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事务所一直处于一种愁云惨淡的氛围里。
袁绯然本就话不多,这几天没客人上门,她说的话就更少了,除了和许一必要的沟通,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祁冉冉那天追上了秦良和,却一直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想问问袁绯然吧,一想到她对秦良和的态度,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许一倒是想说些什么,这种寂静的氛围让他有些慌张,可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才缓解这种古怪的现状。
许一很发愁。
他每天能思考这件事的时间并不多。毕竟现在他除了白天的网课外,晚上还得去补课老师家学习。顾识闻帮忙找了全科的补习老师,许一周内只轮流补习主课,周末还要加上副课。而且由于他的学习进度赶不上今年会考的时间,明年他必须先参加会考,再参加高考,因此许一不能直接放弃一些课程。这样一来,他实际能够学习的时间会非常的紧张。目前来看,许一每天有效的学习时间必须达到八小时,不然他跟不上补习的进度,也做不完老师留下的作业。
半夜十一点多,许一刚吹完头,坐在床上准备睡觉。新床垫软得像棉花糖一样。许一想,是不是请袁绯然和祁冉冉吃一点甜的,她们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再次和好如初了?
他拿起手机,手指在简信群聊的对话框里戳来戳去,半天也没想好要怎么说。没来由地说自己要请客,好像有点奇怪,可许一又找不到什么理由。但是直接说“绯姐、冉冉姐,我请你们吃点甜品,你们就不要再生气了”,好像也不合适。许一扣了扣下巴,如果学袁绯然,说自己心情不好甜食买多了,会不会更自然一点?
想了半天,一句话也没发出去。许一忧郁地退出群聊,点开他和润雨的聊天框,上一条消息还是两周前的,内容是因为太忙了没及时回消息而向许一道歉。
“润雨老师最近好像特别忙,不能拿这些事去烦他啊。”许一在心里叹气,“可是,我也不能问年哥啊。万一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绯姐,不就相当于我把心里的想法直接告诉绯姐了吗?”
好友界面滑来滑去,最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联系人自然地停在屏幕中间。
是顾识闻。
许一犹豫了一下,点进了他和顾识闻的聊天框。顾识闻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鼓励许一好好学习的话语,往上是各科老师的信息,再就是过年时发的红包。他们其实没怎么聊过天。
许一在网上聊天的心态也和现实一致,总是有些羞涩,很少主动发送什么信息。他和润雨、袁茜然之间的聊天,往往也是对方关心他的时候多,许一只在遇见困难时向他们求助。也许这样的聊天方式对于正常人来说不太健康,可许一的心里总是有一块地方在害怕,害怕会发生的事情,也害怕不会发生的事情。
顾识闻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求助对象,他潇洒帅气、阳光开朗、善解人意,看上去就有很多朋友的样子,应该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吧。只是,好奇怪啊,这样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爱上我呢?虽然袁绯然曾经对他说,实现未来的过程是不确定的,可这个问题一直秘密地盘桓在许一心底。他想不通。他想不到原因,更无法想象整件事发生的过程,因此在面对顾识闻时,总是紧张又冲动。觉得他很好,想要和他说自己心底的想法;可又怕他觉得自己麻烦、聒噪,怕他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许一的心就莫名提了起来。
虽然,最后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在他反反复复、来来往往的踌躇之间,许一四根手指无意识地戳着手机本体。不知道是哪根指头用力过大,某一瞬间,手机在物理规律的指导下,沿着受力方向自由地滑了出去,又在地心引力的呼唤下迅速下落。
“哎!”许一慌里慌张地扑过去,可惜他的动态平衡能力还差手机一截,不但没接到手机,自己也从床上翻了下去。
揉了揉脑袋,他从地面拾起倒扣着的手机。翻转手机一看,许一猛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文字,此刻它们已经安心地躺在聊天界面里了。
伴随着心率的急速飙升,许一双手捧着手机,急急忙忙地连戳对话框,试图撤回消息。可僵硬的大拇指像是突然生出了自我意识,先是戳到了功能区,又点到“定位”按键,在许一试图退出时,好巧不巧地连点了两下“通话”,一个视频通话就这么水灵灵、华丽丽地拨出去,接通了。
顾识闻略显疲惫的脸出现在通话界面的大屏上,声音微微沙哑:“小一?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没什么事吧?”
隔着手机屏幕,顾识闻仔细观察了一下许一的状态:除了脸色僵硬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异常。背后的长条状物体像是床,他应该是在房间里,可能是准备要睡觉了。结合上一条乱码消息,顾识闻猜许一可能是误触了手机,担心的情绪减少了几分。
“顾老板……”许一打了个招呼,停住了。接下来要怎么说,许一游移不定地想,是道出实情还是借口说“没事,打错了”挂断通话?
顾识闻还在写论文,连续通宵改稿磨没了他清明的思维,但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依旧敏锐。见许一张口愣神了几秒,顾识闻就明白了,许一估计是真的有什么事想倾诉,大概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最后犹豫着要不要问自己时,误拨了通话。
“咳咳,”顾识闻思考了一下许一可能遇到的问题,虽然不确定是学习还是人际,但还是先开口,“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写论文,如果不是你打电话过来,我已经好久没和人说话了……”
“是、是吗?”许一果然忘记了脑子里的那些纠结,问道,“写论文这么辛苦吗?”
“是啊。”顾识闻接上话,从论文谈到了自己高中时的学习生活,见许一的眼里只有好奇和向往,便排除了学习的选项。
顾识闻稍稍停顿了一下,组织措辞继续聊高中生活:“其实,我高中的时候,跟班上几个同学相处得不太好,他们经常在背后笑话我成绩差。”
见许一露出了忧愁的表情,顾识闻想起他之前透露过被同学欺负的历史,马上话风一转,把这个虚构事件往圆满的方向编:“不过我努力学习,考进了班级前十名,超过了那些同学的排名。他们都很佩服我。后来我们的关系也慢慢变好了,现在还是不错的朋友呢。”
对面的许一还是情绪不高的样子。
顾识闻想自己可能是猜错了方向,他没再开口说话,等着许一酝酿下一句话。
无言的时间有点久,但两人都没挂断电话。许一眼睛里的雨越下越大,眼底的湖水快要溢出来了。他很难过,却尽力遏止哭腔:“顾老板……如果你有两个很好的朋友,有一天她们突然之间闹矛盾了,我该、你要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