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楞了一下,接受了这个提议:“行。你有想捐赠的项目吗?”
“和儿童相关的都行。”袁绯然无所谓地说,“随便你选哪一个。”
说完,她转身走进单元门,上楼回事务所了。
秦深对她突然的离开接受良好。多少算是把钱给了出去,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还是觉得不应该拿别人的实绩给自己邀功,但奈何这是三位大佬商讨过后的决定,已经报告纪委知晓了。
说实话,秦深也觉得有点烦躁了。
“这群纪委到底要在特调局待多久啊,”,他郁闷地在心里想,“天天和我们一起熬夜工作,这么些天了,都把局里所有的资料翻完了,也没查出个什么成果。他们到底在干嘛啊。”
与事务所一天清闲的日常相反,特调局的成员们可谓忙得焦头烂额。十二月发生的三起大案的凶手虽然已经全部抓获了,但内部出事导致目前有两个小队都处于停职调查状态,本来人数就不多的特调局目前只剩下四个小队和后勤部在正常工作了。这几十人既要维护特调局日常工作(诸如异能事项咨询、异能者服务)的运转,协助警方审讯罪犯,还得追踪流失海外的重要信息和机密文件。
繁重工作的压力,再加上驻扎在局里的纪委带来的压力,成员们的精神状况可想而知了。秦深这种时而抽风感怀、时而骂骂咧咧的状态都还算好的,国安二队的成员们还在筹备朱可胜同志的葬礼,虞泥芳和文若心整日茶饭不思的,暴瘦得都快脱相了。
即使特调局的人力已经捉襟见肘了,上面还是发话要在适当时机重启旧案调查。
秦深边走边叹气,干脆也不打算回家休息了,还是回局里帮忙吧。他的异能在审讯方面比较好用,多多少少能减轻其他同事的工作量。
他正往地铁站走,迎面一个同样愁容满面的人。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那人的忧愁也就越清晰。
在眼睛扫到对方全脸的一瞬间,秦深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刑侦一队和自己同姓的秦良和。他有些诧异地快走两步上前,招呼到:“刑侦的小秦?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们手头的活干完了?”
秦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刑侦一队负责审讯嫌疑人的工作,他刚正想着回去帮帮忙呢。
秦良和的反应却很是奇怪。他像是被吓到了,表情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才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啊……是秦队啊。我朋友在附近上班,我找她有点事,特意请假出来了。”
尽管他避开地幅度很小,几乎是立刻就调整了心不在焉的状态,但还是被秦深捕捉到了。秦深没像往常一样迅速接话,而是特意停顿几秒,不动声色地观察秦良和的状态。
“秦队,你是来这边办事吗?”紧接着上一句解释,秦良和无缝抛出了一个问题,根本没给秦深说话的时间。
他似乎是在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秦深想。于是他顺着秦良和的话,笑着说:“是啊,刚办完,准备回局里。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这样啊。”秦良和附和道,“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接着和您聊了。”
“好啊,再见。”
在秦良和点头示意后,两人沿着原先的路线,背道而行。
秦深目不斜视地走着,没有回头,却总觉得有一道时有时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走过几个路口,在一个红绿灯十字借着人群转了个方向,隐藏在道路的右侧。随后他掏出手机,借着摄像头的放大功能,看见远处的秦良和站在某个熟悉的招牌下观察了一会儿,转身走进建筑侧边的单元门,消失不见了。
“现在的小孩……”秦深关掉摄像头,一只手插进裤兜,不解地皱眉自语道,“到底想干什么?”
实际上,秦良和是来找祁冉冉借钱的。
他知道祁冉冉虽然每月的工资只有底薪几千块,刚刚够覆盖她自己的开销,但她工作的事务所结算收益后会不定时发放奖金,每年年终也会有一笔不菲的年终奖。那些奖金虽说是被祁冉冉父母收走存起来了,其实是也是存在祁冉冉的名下,整个过程她的父母会参与、监督而已。因此,只要祁冉冉想,她完全可以支配那笔钱。
……因为某些不能说的理由,想要问发小借钱,还不是几十几百的小数字,而是几十万、几百万块钱。秦良和觉得自己厚颜无耻、没脸没皮。可他能怎么办呢?丁程锦告诉他,重启“蜘蛛”案的调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能怎么办呢。他宁愿遭受良心的谴责,也不想看着一个纯真美好的人遭受毁灭性的刑罚。
或许他是疯了吧。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人怎么可以这样表里不一。他甚至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名选择了肩负人民安全重担的异能调查员。
……秦良和又上了一阶。他尽可能地放慢脚步,延迟即将到来的、对他来说不亚于处刑的时刻。同时,他又在心里唾弃自己。那些他和祁冉冉共同的理想,从小坚信到大的信念——要成为可以保护大家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瓦解、被抛弃、被背叛?他,秦良和,越走越慢,站在倒数第五阶台阶上,他无颜面对祁冉冉。
他抬起头,事务所招牌上的彩灯在闪烁,室内的亮光和欢声笑语照亮了黑暗的楼道。那光映在他视网膜上,那笑声传入他耳蜗。
……秦良和沉默着,小步踏过最后几个台阶。笑声唤醒了他脑海中沉睡的记忆,曾几何时,宫夜雪也有过这样欢快明亮的笑容。然而这笑容已经消失,再也不见了。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只剩下悲哀的静默。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刻意不说话,努力维持这弥漫着悲伤的氛围。可即便是这样,在不知道余下天数的倒计时中,哪怕只是坐着不说话也不触碰彼此,对方在身边的感觉就已经能让他们体会到苦涩的幸福了。
秦良和不想这样。他不想面对那个即将到来的惨淡结局,他更贪心,他想要宫夜雪幸福。哪怕那幸福并不与自己共享。只要宫夜雪开心快乐就好,无所谓她后来又爱上谁,又和谁分享悲伤喜悦。她值得这些,秦良和想,她本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只是那些不好的遭遇、不公的对待,才把她逼到这一步,她甚至没有错杀一个无辜之人。
他这样想着,坚定了心中的勇气。秦良和想,如果自己向祁冉冉说明事情的原委,她也一定能够理解,也会愿意帮助宫夜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