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娘听到声音,原本皱着眉头,回头却瞧见是两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两个小娘子,约么是头回来这儿,没见过世面罢了,于是她脸上露出一丝优越感,“自然,你二人是头次来吧,没见过这么好的地方?”
傅昭昭露出一个尴尬的笑,点点头。
那大娘更得意了,她道:“这绮春楼可是这西街最最繁华之地,你们没见过也正常,这楼啊是……”那大娘顿了顿,用手指着楼顶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雕像,“你们看那楼顶上头的凤凰,那可是金子做的,富贵吧。”
傅昭昭早已看透那大娘的想法,只点点头,没接话。
傅冉冉挽着傅昭昭的手臂,二人向前绕着湖边走去,傅冉冉看了看那大娘手指的地方,悄声问道:“那是凤凰?”
“不是。”
“那大娘看起来根本也不了解这绮春楼,甚至都没进去过,怎么说起话来倒像头头是道的?”傅冉冉疑惑道。
傅昭昭嘲讽一笑,“人不就是这样吗,当遇上比自己更懵懂之人时,便本能地踩在那点浅薄的认知充作的高台上,误以为能凭此俯瞰他。殊不知这自以为是的居高临下,不过是井底之蛙误把浮沫当云翳,当真正的天地展现在眼前时,脚下的高台不过是滩虚妄的水渍罢了。”
傅冉冉被傅昭昭这一番话说的愣了愣,“姐,”她满带认同地点点头,“这道理我虽懂,可这番话我是绝说不出来的。”
傅昭昭回过神似的,转眼看了看傅冉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歹来到这十几年了,见过些人和事。”
二人绕着绮春楼走了一圈,大致了解了情况便回了府。
“照今日情形,明日的衣衫还是选的精致些好。”傅昭昭道。
二人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傅昭昭在院中用了晚膳,也没着急回屋去,就在院中的石桌边坐着吹吹风。
程朝回来时,正看见这一幕:
檐角铜铃悬着几点微弱月光。傅昭昭素白的裙裾垂落石阶,在夜风里泛起涟漪,手中青瓷盏盛着冷透的雨前茶,水面浮着两片早凋的竹叶,随着她偶尔的晃动,漾开细碎的银光。
女子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清寒,偏生晚风拂过她鬓边碎发时,又无端添了几分柔软。
月光淌过她腕间银镯的缠枝纹,叮叮当当的声响,竟比往日听惯的谋算之音更教人分神。
程朝立在月洞门外,玄色衣摆扫过爬满薜荔的墙垣。他喉结不自觉滚动,垂眸掩去眼底暗涌,朝自己的屋子走了过去。
傅昭昭正想起今日那大娘所说的“凤凰”,她细细想来,那东西看着虽不真切,可着实有些熟悉,似乎是,镏金鸱吻!
那鸱吻尾翼上的鳞片,细小如鱼鳞,排列整齐;爪间紧踩着宝剑,透着威严与庄重。可这般象征皇家威严的器物,为何会出现在一座青楼的楼顶?
她转眼便看见程朝进了院子,连忙道:“程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程朝听见这称呼有些别扭,他走过来,坐在另一边,“说。”
“今日我和妹妹到那绮春楼去探查一番,正巧注意到那楼顶的脊饰,我原以为只是普通脊兽,可现下细细想来,那好像是镏金鸱吻。”傅昭昭皱着眉道:“难不成这绮春楼其实是皇家的?”
“不是,”程朝淡淡道:“皇家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在京城开一家青楼,不论是谁,都是不可能会去做的。”
“那是?”
“你觉着呢?”程朝有意引导。
“陛下特许?”说这话时傅昭昭语气都轻了些。
“嗯,不算愚笨。”程朝抬眉颔首。
“你方才不是还说……”傅昭昭皱起眉道。
程朝并未很快回答,却只是道:“此事现下不是说的时机,日后你自然会知晓。”
傅昭昭看着他的眼睛,好半天,她皱起对眉毛松了松,垂眸颔首,“知道了。”
傅昭昭对此事自然是好奇,但程朝不说,她也只得作罢。
“想要进绮春楼的女子会递给那老鸨一个玉牌,那东西可有什么特殊含义?”傅昭昭料定程朝对绮春楼是有所了解的。
程朝亦看着她的眼睛,“你们今日不是去探查了吗,没查出来?”他说这话是有意逗她,但傅昭昭心思不在他的语气上,也没听出来。
傅昭昭微微叹了口气,“我二人确实经验不足,程大人可否解解惑?”
程朝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女子想进绮春楼确实需要那玉牌以证身份,不是想进便能进的,那玉牌上虽无具体名讳,但想要拿到那玉牌也并非易事,不知明日你们打算如何进去?”
傅昭昭缓缓点点头,倏的露出一个微笑道:“那就不劳程大人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