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塞利尼·塔洛斯在一天之内完成了人生的三件大事——解开诅咒、订婚。
俟佩在刚刚塞利尼求婚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小姐太主动也太认真,这让她连劝阻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两个年轻人就互戴了戒指。但是凭借着良好的职业管家素养,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微笑着为他们送上祝福。
她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伯爵夫妇不会因为她做了小姐订婚的见证人而大发雷霆——贵族们往往会请二级神官以上的人物为他们证婚,格外重视的还会请地位更高的人证婚。
解开诅咒这件事顺利得远超西弗勒斯的预设,在他原来的设想中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可现实中,不到一个月塞利尼的身体就完全恢复了健康,活泼有力的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过生病。
为什么西弗勒斯会这么说,因为塞利尼在往后的一个月里,开始乐此不惫地筹划设计他们的婚礼——严格来说是他们的订婚晚宴,时间是今年的六月二十四日,仲夏要到来了。
每天多有大量的商人带着他们的样品秘密进入庄园,从订婚宴上的桌椅、布料、鲜花、餐桌装饰品,再到餐具、甜品、酒水、赠礼,以及他们的婚宴礼服。
如此热闹忙碌乃至繁琐的事情很快就被塞利尼一股脑的推向了西弗勒斯,美名其曰:“这可是我和西弗勒斯的订婚宴,怎么可能不让西弗参与呢?”可是他被这样的快乐和喜悦所淹没,以至于忽略了太多不合理的事。
塞利尼最近频繁在书房接待客人,她为他们支付大量的佣金,指派他们前往希腊的一个疗养地,帮她解决一个可能会影响她人生的“大麻烦”。
她的心在求婚的那一天就堆满了喜悦,往后就一直高涨向外溢出,却被一封突如其来的信搅的什么的不剩。
她不明白,她早就愿意忘了一些人,可是总有人以为她是不敢记得。难得她心情好,可是偏偏有人上赶着提醒她——你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
她的那个母亲,实在是太自以为是,将近三十年的继承人生活让她看不清自己已经被彻底放弃——她难道不明白祖父是为了保护她才把她送到希腊的吗?
连接她们性命、让她畏手畏脚的锁链已经斩断了,那个把她当做腿边狗的人也该死了。
至于她的祖父母——很快,塔洛斯家族就会迎来一个新的成员了。
五月的第二十三天,塞利尼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她把那张简讯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然后就顶着俟佩不赞同的目光飞快地跑下楼和西弗勒斯一起挑选随身手帕。他们亲密地坐在一起,最后挑来挑去,选择了绣有“Selini·Talos”和“Severus·Snape”缩写的白色丝绸手帕作为订婚后的随身手帕。
一个星期后,庄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塔洛斯伯爵大人握着桦木手杖,面色阴沉地来到这座庄园,他直接前往了书房——他知道塞利尼会在那里。
厄瑞波斯·塔洛斯一走进去就愤怒地质问:“利米,告诉我,是不是你杀了安达?”
塞利尼转动着书桌旁的古董地球仪,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祖父,我以为,你是知道了我和西弗勒斯决定订婚,前来祝福我们。”
厄瑞波斯·塔洛斯倒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强行压制自己的怒火和茫然,“利米,只要你幸福我当然会祝福你——可是你的母亲死了!”
“难道她不该死吗?”塞利尼愤怒地转身回头,怒视着厄瑞波斯,“这么多年来我的痛苦难道是假的吗?我本来不想杀了她,可是她居然给我送了一封信——厄瑞,你告诉我,安达洛墨达到底是被你们关了起来,还是被你们送到希腊逍遥自在?”
“所以你找人把斯内普推荐到我的面前,又让我把他送到庄园,你早就知道他是神学和诅咒上的天才,你想解开诅咒并且借着他的手杀了安达,对吗?”厄瑞波斯涨红了脸,发现自己也是杀女一环的他被气得头晕目眩,不由得讽刺地说,“真是难为你了,利米。你从一开始就把西弗勒斯·斯内普当做手中信刀,你握着他无往不利,得到了一切想要的。”
“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厄瑞,有点风度好吗?”塞利尼收敛神情,露出笑容,“而且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是吗?可是你真的爱那把信刀吗?——还因为愧疚吗?还因为他需要一个可以庇护他不被我追究的人吗?让祖父猜猜是谁求的婚——是你吗?又是哪一天求的婚——不会是他治好你的那一天吧?”厄瑞波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面带戏谑地冷漠地说,“你的母亲当年执意嫁给帕帕多普洛斯,却把痛苦倾泄到你的身上。利米,你又会如何对待你的孩子?”
塞利尼同样怒视着厄瑞波斯·塔洛斯,祖孙二人像两只角斗的困兽般伤害对方。
突然塞利尼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说,“随便您怎么想,母亲已经去世了,我才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您唯一的直系后代。别生气了,厄瑞,为我送上订婚祝福吧,下个星期我们就可以对外登报宣布这个好消息了。”
厄瑞波斯·塔洛斯神色平静,“是吗?那希望你们一切顺利。我也该和斯内普先生谈谈关于治好你的报酬了。”
塞利尼皱了皱眉,她突然有些看不懂厄瑞波斯的意思了。
“别藏着他,你总不能不让他见人吧?”这个时候厄瑞波斯·塔洛斯完全平静了下来。
塞利尼定定地打量着祖父,好一会才说,“这个时候他在图书馆看书。”她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他是个天才,和他交流后您会喜欢他的。”
很快厄瑞波斯·塔洛斯就离开了塔洛斯庄园,甚至连下午茶都没有享用。塞利尼便交代俟佩把地点转移到茶室,那里有柔软的厚地毯,胖胖的枕头,落地书柜。她今天穿着水蓝色帝政裙,可以坐在地毯上看书。
塞利尼坐在茶室的地毯上翻看着一本上个世纪的短篇小说,看的正入迷的时候西弗勒斯走了进来站在她的身边,“利米,我听说你的母亲死了,订婚宴需要推迟吗?”
“是祖父告诉你的吗?”塞利尼抬头笑了笑,伸手拉西弗勒斯的手腕,让他跪坐下来。“当然不用推迟,西弗勒斯。我不喜欢我的母亲,我们是仇人。她不重要,远远不如你重要。”
“她很重要,至少她的死亡时间和原因很重要。”西弗勒斯·斯内普神情严肃。
“西弗,是厄瑞和你说了什么吗?”塞利尼收敛了笑容。
“你母亲的死和我有关,你利用了我,利米。”西弗勒斯握住塞利尼的手腕,他们跪坐在地毯上平视对方。
“不,不是的!”塞利尼有些气恼,声音尖锐地反驳,来自恋人的指控对一个期待订婚宴的少女而言还是太过无情。“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相信厄瑞波斯的话。”
“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把我们订婚的事情告知塔洛斯伯爵?整个五月你到底在忙些什么?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是单纯的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我自觉的做了你手中的一把刀可以帮你杀了你的母亲而对我进行的施舍——回答我!”
西弗勒斯的诘问是如此的咄咄逼人,可他看着塞利尼的眼神,几乎是可怜的。
“我不在乎你杀了谁,从想到诅咒解开方法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死人,哪怕死的人是国王陛下都没关系。我只在乎一件事——我们的感情是否从始至终都纯洁无比、没有杂质?”
塞利尼的手死死抓住西弗勒斯胸前衣服的布料,她仰头看着西弗勒斯几度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头颅像被斩首的玫瑰一样无力地垂下,沉默不言。【8】
西弗勒斯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左手缠握住塞利尼的手,他们的戒指碰撞在一起,“告诉我,利米,告诉我——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会相信,你拥有最高解释权。”
漫长的就像西弗勒斯考虑塞利尼求婚时的时间后,塞利尼艰难的开口,“对不起,西弗勒斯,对不起,对不起……”她的泪水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心脏一样缓缓裂开,西弗勒斯抽走了自己的手,也拂开了塞利尼的手——她甚至都不愿意撒谎。
因为久跪,他站起来后身体有些颤抖。
他开口时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塞利尼小姐,马上就是今年的社交季了,您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恐怕鄙人不适合在府上久留了。”
西弗勒斯从左手无名指上褪下银灰色的戒指,和那张绣有“Selini·Talos”和“Severus·Snape”缩写的白色手帕一起放在了塞利尼的面前,“这是您的继承人戒指,订婚的见证人是您的管家,我相信您的管理能力和塔洛斯家族的家风,订婚的事情——就当做从不存在吧。感谢您这一年的招待,恕我不能久留,再见。”说完,西弗勒斯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去年的巴斯天气晴朗,西弗勒斯·斯内普拎着皮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来到塔洛斯庄园。一年后,西弗勒斯同样在一个下午茶时间坐上马车穿过巴斯,可是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塔洛斯庄园。
很快,整个英国上流社会都知道塔洛斯家族继承人身体恢复了健康,邀请函像飞雪一样涌向塔洛斯庄园。往后的时间里,塞利尼出席了许多场贵族宴会,却始终没有打听到西弗勒斯为哪家服务的消息。
英伦四岛在地球仪上是如此的小,又大到足以让两个人再也无法见到对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