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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第一百零五章,又逢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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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这一天是中秋节。

在日本,这个节日也被称为“月见节”。人们也有赏月的习俗,会将糯米做的月见团子垒起来作为贡品供奉月亮,有的地方神社会有歌舞祭典。这是一个庆祝秋季丰收的节日。

就是这样。

“晚上出来喝两杯。”

王红叶站在她的宿舍门前,倚靠着门扉双手环抱身前,姿势和两天前一样。但是穿的衣服不一样,又换回了平时穿的红衣白衫便服。头发也不再绑髻,梳回原先披在脑后,下端扎起的样式,红头巾倒是没缠。

“为什么?”

唐青鸾正坐在屋子里擦刀,注意到对方不是问句,是祈使句。

“过节了。”

“我已经过过一个了。”她翻了一下眼睛,回答。

“再过一个。”

“不过。”

她又低头继续摆弄刀具,“这个节日,晚上不应该是和家人一起吃饭吗?”

“我妈不过中秋节,中午我陪她吃过一顿了。”王红叶还站在那,“并且,这儿的中秋也没有阖家团圆的意思。”

“有没有我都不过啊。”唐青鸾说,“我在这也没家人……在明国也没有。我也不是很想过这个节,要看月亮的话出门就能看到。”

“我有话想和你说。”

这恐怕才是目的。

“那你在这里说就行,没必要再等到晚上再到外面说。”

“我想等到晚上,等到外面说。”

“那就别说了。”

她低着头,光滑的刀身反映出她的脸,映得不是非常清楚,看不清脸上表情。

低头,等待。

但对面没有回答。

也没有离去的脚步声。

还能微微听到呼吸。

“唉。”

唐青鸾叹了口气,没抬头,“就两人啊?”

“就两人。”

“你再把俊秀叫上呗。”这种话自己怎么说得出来的?还说得很自然,“这次他可没有外出去做什么事,可就在这城里呢,低头不见抬头见。”

“只有你,我。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对面的声音似乎很不耐烦,“我在结婚之前,和你约会,只有我们两个,晚上,到城里的一家酒馆的一个小厢房里,一起喝酒,或许还会喝到很晚才结束,或许都喝醉了就睡在那了睡了一个晚上,或许醉得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还需要什么解释?”

“……”

你不是很明白其中利害吗?这么说到底是想让我答应还是不想?

“戌时,城西,真鹤居酒屋,七草间。我等你,你吃完饭再过去。”

唐青鸾低着头,抬眼看见对面一双脚在说完话之后就转开,随后房门直接关上了,发出重重的“咔——”的一声。

人就这么走了。

“……我还没答应呢。”

她直起身,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捏着卸下来的太刀刀身,愣愣地看着合起的房门。

不过,对面似乎根本没问她答不答应。

所以要答应吗?晚上要去吗?

不去的话,真的把对方晾在那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说到底,干嘛突然跑过来见面?本来不是不想再见面的吗?

所以还要再见面吗?

她问自己。

可是自己也给不出什么恰当的答案。

“啧。”

唐青鸾啧了一声,抬起左手,伸出拇指点赞。

“搞错了。”

放下左手抬起右手,伸出拇指和小指,凑到耳边。

今天早上卯时,已经收到了从难波那打来的电话,信号良好。现在还未到酉时,其实酉时报平安的时候顺便再说也来得及。

不过最好还是现在就汇报,现在她需要向领导请示。

回复:你自己看着办。

戌时,城西,真鹤居酒屋,七草间。

入夜,秋季,现在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漆黑。一轮明月高挂,光亮令周遭繁星暗淡。八月十五的月亮,满月,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一样圆。苍白如玉如瓷,其上点缀略暗的斑驳,由此形成了图案,桂树?蟾蜍?捣药的兔子?日本这边的说法似乎是在打年糕?

此时此地,看着这圆圆的,比平时似乎要大上许多,大得吓人的月亮,唐青鸾心里感觉有些不安。很不合时宜地觉得它白得像骷髅一样,那两块斑驳就是两只眼窝,默默地在万里之外的空中注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厢房里没有点灯,通向院落的门扉敞开,因明亮的月光照入所以并没有多暗,但却令光照不到的角落显得更黑了。月下,坐在那里的人是黑色的一片,和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几乎连在一起。

坐在那等候的人,身边放着一个方台,台上堆着一个个圆圆的糯米团子,那就是给月亮的贡品。边上放了一盆水,那是反映月亮倒影供人低头赏月的。

那人身边还有一壶酒,还有两个酒杯,还有些其他的点心。

唐青鸾现在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她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

当然要了,来都来了。

“过来啊。”

背对着她的王红叶抬起手招了招,望着月亮。还是白日见过的,许久以前就熟悉的打扮。白衫袖口捋到小臂位置,光脚踩在地板上,夏天可是早已结束了。

唐青鸾走过去。

坐到她的身边。

发现酒已经开封,对方的杯中已有了半杯。那是很大的杯子,唐青鸾觉得其实原本是用来喝茶的。酒瓶也很大,圆柱形的细口陶瓶,边上的木塞子大概是瓶盖。

没等她就开始了。

“这是我自己带的,从难波来的酒。”

王红叶边说边给她的杯中斟满,“你在难波是不是已经见过那位商人了?曲秋茗小姐认识的那位西方商人,威斯克斯?上次我们一起喝的酒也是她给我的。这一瓶也是烧酒,但不是上次的葡萄烧酒。那商人介绍说是东边的新大陆当地人的酒,用一种很像芦荟的植物陈酿。你尝尝吧,它有一种很独特的口感,微微的麻麻的感觉。”

唐青鸾举起酒杯,看着杯中略微有些浑浊的酒浆,轻轻啜了一口。

“怎样?”

“还挺好喝的。”

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挺好喝的,“这是你买的吗?多少钱呀?”

“这瓶没要钱。”

王红叶说,“是送的,算是不能来参加婚礼所以提前送来的贺礼吧,今天刚好送到,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尝。”

“你说的那个商人我听说过,但没见过。”唐青鸾心想是不是因为刚好送到,这人就想起来喊自己喝酒了,“冈田片折小姐我倒是认识。”

“啊,对,那是她船上的医生,我和她做生意时也为我们翻译。”王红叶依然看着月亮,“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见过和你一样的人?就是她们二位。”

什么时候说的?

好像是很早以前。见过,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也不在乎。但是——

“所以?”

“没什么所以,顺口一提。吃过了?”

“吃了。”

“吃的什么?”

“饭。”等于没说,“配螃蟹糊吃的。”

“我晚上吃了两个馅饼。”

这种问答的目的究竟何在?

唐青鸾低头,望向水盆中月亮的虚影,秋夜的微风吹过,水面波澜,月影破碎。她感觉有点冷,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暖暖。

“我今天没看到曲秋茗小姐。”身边的人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她是已经回去了吗?”

“嗯,她去难波了。”

唐青鸾回答,尽可能回答得简单一些,“难波的船快要出发了,她也快要回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目的来了。

“我?”她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王红叶,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王红叶没看她,“还没决定好。”

“婚礼之后吗?”

“不,或许更久吧。”她说,“我是想回来继续学习剑术的嘛,不至于学个十天半月的又走了吧。”

“那可有的学。”

“再说吧。”模糊的敷衍回答,“嗯……对了,说到这,我可不能喝太多。明天上泉老师也要走了,早上我们要送行的,我可不能睡懒觉。”

“哦,知道了,好。”

王红叶点点头,伸手按住酒瓶,“那你说你今晚喝几杯,我就给你倒几杯。”

“呃……”

这么大的杯子,大概能……呃……

“你是那种说喝多少就喝多少的人吧?”

“……呃……”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一共就一瓶。”

王红叶说着,按住酒瓶的手移到她自己的杯子上,拿起来将杯中剩下一半不到的喝完,然后再斟满第二杯——或许是第二杯,谁知道来之前喝了多少?

没碰杯呀。

不过自己刚才也没碰。唐青鸾想着,虽然没碰杯但也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半。虽然想着和对方一样喝完但能力有限。

放下杯子,感觉内心一阵冰凉接着翻涌起热浪,呼出一口带着酒精味的温温的气。

“往后坐一坐呗。”

王红叶说着,拿起酒杯和酒瓶,还有那一碟似乎是动都没动过的小吃移到身后,然后挪动身体向后移动,靠到敞开的纸板门前,很舒服地背靠着门扉。抬头望月,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很平静,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目光有些涣散。

唐青鸾跟着向后移动,也靠着门扉,坐在她的身边,相隔一段距离,低头,望着离远了的水盆,发现角度变化后水里看不见月亮了,于是又向前抻把盆拉近。

也不知为何如此固执,不愿抬起头去看空中真实的月亮。

“那么,你是有话想说,对吧?”她问身边人,“是什么话呢?”

如果快点说完能不能就散了?

明天还要早起。

“还记得上一个节日,我们两人一起做了什么吗?”

王红叶问。

“记得。”

唐青鸾简短地回答。

“全都记得?”

“全都记得,怎么了?”

“我有点记不太清。”她说着,从衣衫中取出两封信,先递过去一封。唐青鸾接过,发现信口没有密封。

“打开看看。”王红叶点点手指,示意。

唐青鸾把信抽出来。

“哦,是喜宴的请帖呀。”她拿着那张金纹纸,月光下,其上字迹有些模糊,但这样式自己可是很熟悉,因为自己也有一张,“怎么了?”

“这是寄给从平户来的那些人的请帖中的一封,没送出去。因为那个人没来,我之前吩咐她来的但是没来,所以请帖又还给我。”

王红叶又举起手中第二封信,“没来的原因在这里写明,这是她写的。平户那有些情况,谢和的那些旧部最近在暗中四处扩招人手,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留在那以备不测。”

唐青鸾对着月光又细细看了一遍来宾的名字,一串看不懂的字。

但她知道王红叶说的人是谁了。

这让她感觉紧张。

至于王红叶所说的情况她也有所了解,不过先不提这个。

先蒙混过眼前的关。

“所以?”

装傻充楞地问。

“所以,我不太记得上次盂兰盆节我们一起做什么了。”王红叶盯着她,她低着头,“我们当时一起做了什么?”

“逛街,买东西,看游行跳舞。”

“还有呢?”

“还一起看了五山送火。”

“就这些吗?”

看不见的目光让唐青鸾后背凉飕飕的。

“就这些啊。”

于是她抬起头,笑了笑掩饰,右手握着那张没送出去的请帖,“咋了,你想说什么呀?”

“……没什么。”

对面,平静表情,目光放空,朝唐青鸾伸出手,“只是觉得那个人不能来,有些遗憾。她还挺想你的,信中还问了你的情况,问你日语学得怎样了。算啦,我明天回信给她吧。你把请帖还给我,即便不能来参加,我也还是想把帖子送到平户去,也是一份心意。”

唐青鸾觉得这人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应该也不会不记得曾经一起做过的,在河边一起放过一盏河灯这样的事。

但你不问我不说。

于是她将信收回到左手的信封中,左手将信封递回去。

然后她的左手被对方握住。

钳住。

王红叶一只手钳住她的左手手腕,另一只手从她左手手中接过信,和另一封一起收好。

但手没有松开。

“……”

唐青鸾感觉到手腕的温度,喝完酒之后,一股热热的气从心间涌上脸颊。

王红叶钳制着她的手腕,凑近,看着她的手。

左手,四根手指。

没有小指。

她将右手收在身后遮挡。

“……你上次走之后,我想啊,也许再见面时又要少一根手指。”

那双眼带着醉意,说的话也不明不白。但身边这位可不会只喝了这点酒就会醉,“可没预料到会是恰恰相反的结果。”

“没有啊,还是九根手指。”

装傻装到底,她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四加五等于九,不是一直如此吗?”

王红叶看着她。

目光对视了。

唐青鸾尽力保持微笑。

手,被握着,挣脱不开,她也没想挣脱。

“……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身边人沉默片刻后,点点头,松开了手,坐回原位。

“那你又想说什么呀?”

“没什么,喝酒吧。”

这一次,她移动酒杯凑近,碰了一下唐青鸾的杯子。

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冷冷的一声响。唐青鸾举起酒杯,将剩下的一半喝完。

王红叶的杯子离开唇边,酒只饮了半杯。毕竟是烈酒。

照这个节奏看来,每次都会差半杯嘛。

唐青鸾想,我喝一半的时候她喝完了给她自己添,她喝一半的时候我喝完了又给我添,总是不在同一步调上。

对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因为拿着的半杯酒又举起来,王红叶第二口将剩下的一半喝完了。喝完,重重地舒上一口气,闭上眼睛定神。

倒也不必如此追求。

她默默地坐在那。看着酒浆从瓶中倾出,落入两个杯子。现在两杯都是满的了。

“所以,为什么你会觉得,再见面的时候我会又少一根手指——也就是只剩八根手指?九减一等于八。”

“因为我拟了一个新条令,就是和你讲过的,关于以后怎么对待俘虏的条令。大概意思是以后抓到了俘虏就不杀了,等到结束之后不愿投降的就放走。但还是要对他们做一些伤害,以此威慑,所以就规定俘虏要被切掉一根手指。”

“哦,这个样子哦。”

她装模作样地点头,表现得很平静。

“你觉得怎样?”

试探的问题。

“我觉得……如果只是断手指的话好像没什么威慑作用。”

唐青鸾目光一转,真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并且也没消除战斗能力,反而会增加俘虏的怨恨情绪,不利于管理。我看倒不如卸掉一只胳膊之类的,也不一定要砍断,就是把骨头弄脱臼,也能让人短时间内无法继续战斗。”

“……”

“说到管理,你大概会想把他们集中安置。这样的话,就要分出很多人力来负责建设营房和看管,还要分出物资供给。这对于流动作战来说会很不便利的。聚在一起也存在集体暴乱的风险,明国也可能派人联络沟通,若他们在后方配合,到时候你会面对前后夹击,那样可不好。”

唐青鸾说完,像喝口茶润润嗓子那样抿一口酒,放下酒杯一副干部的派头,“总之,我不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案。”

“那你觉得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呢?”对面依然平静语气,平静表情看着她演戏。

“我觉得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抓到一个杀一个吧,方便快捷又安全。”

她背靠门扉,低头看水中月。

沉默。

“可是我已经答应你了以后不杀俘虏。”

王红叶开口说,“并且我在会上也这样和船队的人说了,既然承诺了我就要做到,朝着这个目标走下去,遇到问题就去找解决的方法。”

“那你就不要去打仗啊。”

唐青鸾别开脸,不让对面人看见自己眉头皱起,情绪流露的表情。在一大段阴阳怪气之后终于把真实想法直接说出来,“你不打仗不就什么问题都没了。为什么一定要战争呢?”

“……”

对面,再次沉默。

她听见举杯,饮酒,落杯的声音。

“是啊,的确如此。我也觉得你会这样说。”

所以还问什么呢?

唐青鸾偷偷地瞥了一眼过去,发现身边的人也扭头背向自己。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着相反的方向。这确实是一个中秋的夜晚,冷冷的。

她再一次举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想制造一些并不存在的暖意。酒流过口腔,麻麻的,就像植物的刺戳到皮肤那般,带着怪异的苦涩味道。并且,她发现这种酒喝得太急了会感觉有些发油,发油的感觉让她有些反胃。

很不错很好喝的酒,同时也是喝起来会令人不舒服的酒。

“商人送酒的时候,在寄来的信中提到过。”

身边的声音让她回头,看见身边的人手中也握着酒杯,“那是生长在一个新大陆的植物,生长在炎热的土地中,很像芦荟,叶子边缘带着硬硬的刺,但是要大得很多。当地的人们,会将植物的叶片砍断,只留下中心的球茎作为原料。他们把球茎切开,切碎,压榨出很甜的汁液。汁液发酵,提纯,便成了我们现在喝的酒。”

自言自语一般的,像喝醉了之后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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