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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第二百一十五章,黑暗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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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部半藏的脸上带着微笑,一只手按着下巴,站在庭院中。以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两人离去,门外街上两道长长的影子消失。

好戏开场,就是这个意思。难得有机会欣赏两位客人的登台亮相,这一天的,这许多天来的辛苦也算是有所回报了。演戏很有趣,他很喜欢也很满意自己这一天,这许多天来的演出。但现在暂时除去戏袍,坐在座位上看别人演,作为看客评头品足一番,也是很享受的事。

并且今晚粉墨登场的是两位远道而来的名角。

单从白日见到的走场和夜晚的拜访就能看出,至少明国来的那位身手不俗,艺高人胆大。另一位虽然还未见真章,但亲云上这个名号就掷地有声,想来自然名副其实。于武,他对这两人有绝对的信心。

于文,嗯……已经看出了些端倪,一些火花,似乎也同样是很不错的编排。

相信这确实能是一出好戏。

只可惜没法让外人欣赏。

他转身,对站在身后剩下的那三位客人说话,为今晚的惊动打扰表示歉意。同时也为不能向他们呈现这出节目表示歉意,倒不是他不想或者其中有什么机密不便透露,实在是山里黑灯瞎火的没法让人看清,刀剑无眼也难保安全。

他心里已经对此有了一个盘算,想未来是否能安排传令忍者将情况及时汇报,搭个戏台找两人来模拟对战场景。那样虽说无法真实还原全貌,但也聊胜于无。

以后再说。

千贺地城里有待完善的地方还多的是呢,他希望把这地方建设得越来越好,为客人呈现更加精彩的节目。

同样以后再说。

现在,服部半藏看着现在在场的客人在下属的指引下走回客栈中。他注意到那三个人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经意或者不经意地和他保持稍远的距离,神色也比较低沉。想来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刺激。毕竟他们也算看到了伊贺之里真实一面的一部分。

看来是不会有回头客了。

有得必有失嘛。他微笑,目光又顺着大门外的街道望去,望向远方城中高耸主楼的黑色剪影,以及更远方黑暗的山。漆黑的一片,只有数点光芒,那是提前挂好的灯笼。忍者当然具备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灯是给参赛者用的。

现在距离子时还有六刻,那两位应该能在那之前出城,进入山林。负责传令的忍者应该也正一路暗中跟随。

好戏开场,等着看吧。

今晚自己应该也有出场的机会……

脚步声让半藏暂停遐想。他转回头,看向从客栈大门走出的人。

阿佳。

“剩下的客人回房了吗?”

他问。

“是的。”

阿佳回答,面容冷漠严肃,语气平直。就像方才一样,也就像方才一样和白日不一样。

“看起来怎样?”

“你说呢?”

“嗯,好吧。看来确实不会有回头客了。”他耸耸肩,重复自己方才的内心独白,“不过有得必有失。我觉得我们今晚得到的还是很好的。你说呢?”

“明国人反应很快,战斗时没有犹豫,出招狠辣,目光凶狠,是杀过人才有的眼神。讲求实际,对自身武德没有太高要求,二打一也能心安理得。”阿佳顺着半藏的目光,也望向夜色下的山林,双手交叉环抱身前,“甚至因为知道客人不能随便伤害,会选择抛弃同伴来阻拦敌人行动,自己一个人逃走。这种事连我们都做不出。”

“赞誉有加嘛。”半藏看着她,笑了笑,“另一位呢?”

“……”

阿佳沉默了片刻,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声,开口,“……不予评价。”

“这样。”

服部半藏也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过不管怎样,字也已经签了,人也已经出发了。自愿的,归根结底。你就等着看结果吧。”

“……”

女子默不作声,低垂着头。

“你是不是觉得要是你能拦住就好了?别那样想,尽力而为。你的技艺如何我非常清楚,所以才会让你来担任考验的角色。他们两个都能从你手中逃脱,说明他们也都有一定实力。我反正是很看好这两位。”男人说到这里,突然向她瞥去一眼,“诶,说起来。亲云上先生是不是来得太快了,几乎是跟着庄先生后面就来了?签字也要花些时间的吧?并且不像庄先生,他看起来整整齐齐,呼吸都不曾紊乱。”

“……”

沉默。

“同样程度的考验你真的有给他吗,藤林佳?”

服部半藏的眼神充满威慑,脸上的微笑也在此时消失了。冷冷的语气,问,“还记得你上次放人过关,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弱者浪费生命,这样的事不会再次发生吧?”

“第一个问题:是的。第二个问题:我记得。”

阿佳用同样凛厉的目光正面回应,同样冷冷的声音刻板地回答,“第三个问题:对于亲云上这个人的表现,我还是不予评价。”

“那行吧。”

服部半藏眼睛转回去,脸上又浮现出微笑的伪装,“今晚辛苦了,阿佳姑娘,做的不错。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可能会很忙碌,客人们可能会集体退房——”

“正成,今晚我也要参加战斗。”

藤林佳打断他的絮叨,望着远处黑暗的山,说。说出的话不像是在对上级提申请,只是告知。

“为什么?不需要,连衡已经安排他的人在山里了。”男人回答,“这事总是他们来做,就像暖场总是你来做一样。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想。”

她说。

“嗯……”半藏的手又按住下巴,思考,“……行啊,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不是非阻止不可。那么你自己进山去找连衡说吧,别说我同意,我没同意。你怎么做是你的事,连衡怎么答复也是他的事。”

“那就这样。”

女子说完,迈步朝着院门走去。

“注意安全。”

服部半藏看着她的背影。在她束起的黑发下方,后背腰间,腰带上插有一根根纤细的铁刺,那是阿佳惯常使用的兵器。阿佳,藤林佳,她确实是北伊贺藤林一族的上忍,过去也确实在族中负责后勤饮食的管理。会做饭的忍者也会杀人,这一点也不稀奇。藤林佳以前带队出过许多次暗杀行刺的任务,杀死过许多人,她在第一次面试时交给半藏的简历上提到了这一点,也提到她的拿手菜是猪骨高汤,“优秀的客栈老板可不好找。”

“如果我回不来就让番红接岗。客栈经营,菜谱掌勺,能教给她的我都已经教了。”

女子一边走一边说,脚步不停。

“优秀的杀手也不好找啊……”

服部半藏见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声音抬高几度对着她喊,“喂,阿佳!”

“还有什么事?”

她驻足,站在敞开的大门口。

“为什么是今天晚上,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背后的声音带着兴奋的戏谑味,听起来很幼稚,“你还蛮喜欢他的,是不是?”

“是的。”

藤林佳说完,走上街道。

现在已经没有月亮了。在这样的夜晚,在这一片山林中行走。虽说道路两旁的树上有灯笼,但那一点点亮光,在层层枝叶的掩盖下也太过微弱。

山风呼啸,阴暗的云在夜空中翻卷,穿过不断变换的空隙,看见点点繁星。星与星之间是更广阔的漆黑宇宙。

两个人行走在山路上。所谓山路也只是年久损蚀,布满坑洼的一块块石板,有的地方连石板都没有了,只剩下先前不知多少人从草丛中踩出的小径。

深一脚,浅一脚,摸着黑,循着远处的灯火探索。这就是他们目前的状态。并非没有怀疑过那光亮是诱敌的饵,但眼下也只有这点光可依靠。

郑坤走在庄无生的前面。

自进山以后便不曾开口说过什么,也不曾停下脚步,也不曾回头看一看身后的人是否能跟上。只是快步走着,背上的包袱随着行动摇晃。那里面装着的是他一路随身携带的兵器。那杆长棍持在手中充当登山杖。

庄无生觉得他这么走不太行。登山是一步步向上爬,走得太快也会很快消耗体力。而今天晚上他们的体力也并不仅仅是用于登山。

但他直到现在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走着。看着在他前面的那个昏暗的沉默背影。心中有许多想说的却开不了口,因为一直追赶所以感到疲倦却不敢放慢脚步。无可奈何,默不作声。这就是跟随的人的感受。

但以他的心境,默不作声也就到此为止了。

“慢点,坤。你走得太快了。”庄无生说,感觉自己讲话时已经在喘息,这可不是好的状态,“我们还要留足力气战斗啊。”

前面的人没回话。

但是听到他的声音,停下脚步,朝身后的他稍稍回望,然后继续迈步,节奏放慢了。

现在稍微好一点。

他们就这样继续又走了一会。行过悬挂的灯笼,路径两边都是高耸的树木,在黑夜中连结成漆黑一片,庄无生注意到那些灯都是被高高挂起在离地三四丈的位置。灯肯定是忍者挂上去的,由此推断那些忍者的轻功不俗。今晚要面对的就是这些人。

起先的冲动消散之后,现在冷静下来,庄无生开始感到担忧。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已经签了字并且已经通过了考验……算是通过了。

继续行走。

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沉默。

他终究还是不能再继续忍受对方的沉默和自己的心声。

“……那个,抱歉。”

庄无生继续开口,边走边说。说的时候目光瞟向一旁,心虚的体现。

“抱歉什么?”

郑坤没有停下脚步,但终于开口回答,语调刻板,冷冰冰的,“抱歉主动跑到这来送死?还是抱歉害得我和你一起送死?还是抱歉你说随便?还是抱歉你拿我做挡箭牌?”

“呃……都有。”

其实他只是在抱歉最后一个。但现在对方的控诉可谓句句有理,让庄无生感觉脸颊发热,“其实……我……好吧我当时做决定确实有些草率了,但……我真是不想把你也卷进来。这毕竟只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绝对不希望你会因此受伤……”

现在还有脸说这些话?

“那你是觉得我会在房间里睡安稳觉吗?睡到明天早上来给你收尸?哦,原来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啊。我还以为咱们情比金坚呢。”

得,又说错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也不知道那女的会告诉你这事。”开始咬人了,“我也不知道那个半藏那混蛋会玩这一手啊。他刚跟我说你也被谈话的时候我就想去阻止了但他把我拦着没让我去,我一开始听他讲那一堆规则我也——”

“——但你还是签字了,然后我们现在还是在这。”

郑坤打断他的话,拄着长棍一步步向上走,此时道路开始变得狭窄,路两旁树木的枝叶也伸到了路的上方,遮蔽住了他们头顶的天空,他们行过的另一盏灯笼悬挂在路的正上方,他们已经进入到黑暗的山中,“所以别废话解释了,想想怎么活到明天吧。”

“……”

庄无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再说的。

继续行走。

风声呼啸,吹动树木摇晃沙沙作响。庄无生觉得在风声和枝叶晃动声中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觉得身边黑暗的丛林中有同样黑暗的人影掠过。

这可能只是他自己紧张的幻想。

但很有可能不是。

很奇怪,方才的狭窄道路似乎仅仅是一段,继续走,石板又开始变得平整了。前方的灯光看起来也更加明亮一些。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庄无生看着眼前行走的人影,不由得握紧拳头。

行走。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不知道。离开客栈的时候服部半藏说距离子时还有六刻。出城大约用了一刻,在这山中又走了多久?相似的漆黑山林景象和向上攀登的道路令他难以把控时间。服部半藏也说过山中有通信传令的忍者,如果想问时间可以直接开口问。

但如果真的确实得到了回应呢?突然从身边的灌木丛中响起带着别扭口音的汉语人声说话报时?

还是不问为好。

对吧,咱们都是那种莫名其妙的人,觉得知道坏消息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其实也知道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坏消息,但还是会选择求个一时的心安理得。天下大乱只要传不到耳朵里那就当无事发生好了,刀什么时候落到脖子上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佛家有个公案叫“悬崖舔蜜”,说有个人被老虎追到悬崖边上,无路可走只好跳下去,幸亏悬崖上有棵树,树上垂了根藤子,那人攀住树藤,结果藤根上又跑出来两只老鼠咬藤蔓。眼看着上天无路遁地无门,这时那人发现树上一个蜂巢有滴落蜂蜜下来,于是——

正当庄无生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他立时回过神,目光越过郑坤望去。

前方是一处平坦的空地,没有草木生长,泥土地面,看起来面积不是很大,像是给行路人暂时歇息用的。

空地上安置两座竹制长椅,长椅边一个高杆上悬挂照明的灯笼。

其中一座长椅上坐着两个人,灯光映照两道长长的影子。

庄无生手按住腰间一柄刀,看着郑坤握紧手中长棍,慢慢地朝平地走去。

走近。

那两个人看到他们,也抬起头。庄无生注意到对方也携带了武器,一柄长刀靠在椅子边上。

他也看清了那两个人的相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是白日见过的,此次同行的游客中的那对夫妇。

服部半藏曾经说过那对夫妇也参加了这个节目,比他们要提前上山。

服部半藏同样曾经说过,杀死其他参赛者也可获得时间。

会参加这个节目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辈,这两人能通过考验说明也是功夫好手。

郑坤慢慢地走近,庄无生也紧跟着,保持警惕。

但对面那两个人似乎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是单纯在休息吗?

还是说是在等他们?

郑坤开口,对那对夫妇说了几句话,日语。庄无生听不懂,郑坤此时也没有给他翻译。但看郑坤装出的友好语气,应该是打招呼。服部半藏说过……他已经忘了这两人姓什么了。

那两人回话,说的也是日语。所以他还是听不懂,但看神情似乎挺友好。

似乎。

……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吧,没必要现在起内讧对不对?各自心怀什么鬼胎暂且不论。选择相互争斗,结果很有可能导致自身实力受损,虽然胜出者能得到休息时间但到了面对真正确定的敌人也就是山里的忍者的时候,存活的几率就会降低。规则是其中一人战斗胜利,全体都可得到休息时间,其中一人最终得胜全体得胜。所以这样看来,组队合作当然是更加有利的选择。

希望对方也这样想。

“谷口夫妇比我们早一刻上山,他们是神户当地一家拳术道场的主事,来这之前就知道这个挑战的事情,本就打算参与,借此机会了解伊贺忍术。”郑坤没有回头,注视对面的夫妇,用汉语对他说话,“庄,你怎么想?我们要不要和他们同行?我还没问,我想先听你的看法。”

“……”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组队后遇到了强敌,战斗过程中如果对方察觉处于下风,很有可能会突然背刺我方来争取时间,这也是一种风险。这样看来,或许各走各的是更加安全的选择。

庄无生在思考衡量。

对面的两人安静地看着他们。

平台四周,山风吹拂丛林。

呼啸声不止。

呼啸声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响木。

庄无生目光瞬间别转,又立刻转回。那对夫妇也抬起头。

一声,意思是子时。

子时是厮杀开始的时刻,负责战斗的忍者开始搜索。

敌人即将到来——

对面的两人站起身,分别褪下外衣。

内里身着的是青黑色的衣裳。

那个男人拿起靠在椅边的长刀,女人则从腰间取出一柄苦无匕首。

方才的礼貌神情已经消失,转为严肃的阴沉表情。

这种转变今天晚上已经看过一次。

好了,现在不用纠结了。

虽说服部半藏之前给他展示的武器装备中也有夜行衣,但参与者没必要先把衣服穿上再在外面套便服。如此伪装是给谁看的呢?

“啧。”

庄无生无奈地啧了一声,手握住刀柄抽出佩刀,“坤,注意了,他们是忍者假装的。”

“知道。”

郑坤回答,也迅速做出反应,向旁边让一步给他留出前进空间,同时持棍防御。

“对于一路欺瞒。向两位表示歉意。现在正如两位所见,我们并非外地旅客,而是被安排在各位中间收集情报的伊贺众。上山来此也是上级吩咐,为今晚参与的客人提供服务。亲云上先生,庄先生。请相信我们并没有借此暗中偷袭的想法,无论何种情况我们都会在战斗之前通告。方才那样只是为了向各位展示伊贺忍者的潜伏本领。”

对面的男人开口,用汉语说话,口音的确很别扭,话语内容倒还算客气,“我是来自南伊贺黑田庄的伊贺中忍,真名大江卅乘,请指教。”

“我是同样来自黑田庄的六邑。”

女人接着说,也是汉语,也是别扭口音,没有拿苦无的另一只手朝他们伸出,“现在是子时,发现目标,战斗开始。来战。”

没更多话讲。

女人向郑坤冲过来,脚步轻快,手中握持苦无前刺。郑坤本能地向后退,但或许是想到庄无生站在后面,未免阻挡只退了一步,手中长棍挑起反击。

棍具有长度优势,但若被近身则不够灵活。他需要将对面进攻的人挡住。

长棍击去,但对面女人立时将手臂收回,以苦无挡下攻势。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棍杆。双手交叉,脚下发力,将郑坤向后推。

不好。

也许是对方行动太快的缘故,郑坤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推得后退数步。

庄无生前方空间被挡住了,他没法上前援助。

与此同时,另一道黑影从六邑身后跃起,借助踩踏女人的脊背跳过三人的头顶,落在庄无生的后方。大江卅乘落地便立刻回身一刀。

非常默契的配合。对手看来是长期合作的二人组合,很可能就是专门针对他们两个设置的。是事先安排好作为第一轮的对手吗?服部半藏是不是算准了他和郑坤今晚都会参加,也只有他和郑坤会参加?

今天晚上要面对这黑暗山林中敌人的,只有他们两人。

无暇细想。

庄无生迅速回身,以手中刀挡住后方来袭。刀势沉重令他感觉手臂一阵震荡。大江卅乘另一只手按上刀背施加力道,将他压制住。

他现在无法察看郑坤的情况。

这样不行,这样他和郑坤被对方前后夹击,两人都无法后退,活动受限,稍有运动还极有可能会干扰到另一人的动作。

“你把那女的推出去!”

庄无生咬紧牙,说话的同时自己也将左手臂抵上刀背,猛然发力,抵着男人前进。他一口气将大江卅乘逼退七步。两人现在远离平台,到了来时的走过的上山台阶上。

不对,这似乎太容易了一些。即便借助从上向下的冲劲,也不至于能一下就将对手推那么远。对面人的力气他刚才是见识过的。

难道用意其实是将两人分开?

庄无生看见大江卅乘向后跳跃,与他拉开距离,未持刀的手向怀里伸去。这时,他就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了。

暗器是允许使用的。

他立刻转身,身后郑坤正在和那女人战斗,背对着他。那两人已经到了平台中央,和他,大江卅乘并不处于同一直线上。

果然如此。

没时间思考,庄无生转身的脚步不停,顺势转回来,向一侧跳去,手臂交叉护于眼前。正好在此时大江卅乘的手甩动。

噔——噔——

两声轻响。他感觉身前传来些微刺痛。庄无生落在草丛中站稳,看到自己身前扎着两枚飞镖。扎得并不深,他身着藤甲阻隔,应该只伤到皮肤。

他现在知道了敌人的想法。

先将两人分隔开来,然后趁另一人后背无防时用暗器攻击,这样使另一人受伤,另一名同伴便可乘胜追击,杀死另一人之后再一起攻击剩下的一个。

表面上是二对二,其实是两个二对一。

幸好庄无生运气好,侥幸猜对了对面飞镖的路径,没有伤到手脚,否则自己战力也会受损。

“当心飞镖,缠住女的,防我背后!”

他朝身后喊到,时间紧只能喊这么点话。

“好。”

身后人简短回应。庄无生只听到身后传来兵器互相撞击声,他不能回头。他现在也必须做相同的事情,近身缠住自己眼前的男人,想办法和对方换位,让自己能顾到郑坤那边。

庄无生伸手,从自己的藤甲上拔起飞镖朝对面大江卅乘掷去。

大江卅乘挥刀,将前后飞来的两枚镖精准挡下。

真是训练有素的忍者,从战术配合到个人反应能力都不容小觑。

庄无生趁着机会近身上前,手中刀刺过去。大江卅乘偏转身体躲过,借势反击一刀。

他也同样躲过。来到对方侧面,舞动刀进行攻击。

铛铛,金属撞击。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看到郑坤了,但也无法时时关注,因为自己的对手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看到平台上,郑坤在和女人打斗。郑坤明白了他的意思,借助长棍优势封住六邑的行动,不让六邑有机会后退放暗器。

看来自己暂时还不用担心后背遇袭。

大江卅乘试图像刚才一样后退,但是庄无生不能再给他机会了,步步紧逼。两人现在已经离开了台阶,踏足在草丛中。倾斜的山坡令庄无生感觉站立不稳,必须小心。

他挥动手中刀攻击。

刀与刀相互碰撞。卅乘手中的刀比自己的要更长也更重。现在对面改使双手握刀,看来已经不打算再玩暗器花样,打算全身心投入眼前战斗。庄无生感觉对面的刀势更加凶猛,每一击都沉重无比,碰撞的震荡令他手臂发麻。

真是劲敌,不过……

一开始乍遇,被两人的卸下伪装、突袭进攻、战术配合惊住,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但现在和眼前这个男人真刀实剑地相拼,庄无生察觉到对手的实力似乎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深不可测。比起先前经历的两场战斗,似乎并不如。

客栈考验。阿佳的攻击如同暴风骤雨般凶猛,使自己瞬间陷入落败死局。若非郑坤援助他就已经输了。

道场试合。百地连衡那多变精巧,无懈可击的应对令自己无所适从,取不到一点便宜。就那也只是伪装。

而眼前,现在面对的这个忍者,这个男人,虽然颇有力气,但用刀招式只是寻常的格挡反击劈砍前刺一类,并没有出奇之处。也是在藏招,故意让自己松懈?又或者那女的才是高手,这边任务是拖住自己等待胜局?

庄无生又朝平台上望去。

那个女人一直在攻击,郑坤虽然凭借手中棍防御,一直在封锁对面的路径,但是看来无法反击进攻,只是招架。可能确实是那样,女人才是两者之中的主力。

不好,这样看来,郑坤可能会有危险。

一刹那,庄无生分心了。

援助?可……自己这边现在也分身乏术。

该怎么帮?

……规则好像是——

——遐想的一瞬间,大江卅乘注意到了空隙,挥动手中长刀,双手持握朝他刺过来。庄无生立刻回过神,扭动腰胯躲过这一击。刀锋从藤甲上划过,他感觉到摩擦。

规则……

是,就是这样!

一刹那,他想到了什么。

并立时做出决定。

庄无生未持刀的左手落下,伸手抓住从腰间划过的长刀,抓的是刀背,他的手指紧紧按住那块铁片,然后迈出一步,在大江卅乘反应过来之前近身,举刀劈砍。

他抓着对方的刀,虽然不能抓牢,但对方如果想回防必也会因此受阻,无法及时挡下。

果然,对面的男人腾出一只手向上伸,两人距离很近,大江卅乘伸手抓住庄无生的手臂,将攻势拦下来,同时另一只手回收,将刀收回,预备趁此机会再刺。

这正如庄无生所料。

庄无生的左手立刻抬起,抓住男人的手腕,然后脚步运动,在男人有机会反应过来之前顺势转动身体,从对方腋下穿过。

擒拿手。

大江卅乘的手臂被扭到了后方,庄无生将他的左臂按住,上身发劲将其压倒。男人俯下来,因关节疼痛闷哼一声。

但右手还能活动,右手还有刀。男人立刻挥起手中刀朝后背刺去。

庄无生的右手还被抓着,左手不能松开。双手都无空。

拼了。

“喝啊——!”

没有避让,他大吼一声发劲,身体全部重量压上去,一气将受制的敌人压倒在地。撞击和疼痛令卅乘右手的长刀甩脱,掉在草丛中。又是运气好,要是对方再快一步,再准一点庄无生就会被刺中。

但现在就是如此局面了。

制伏。

庄无生感受到被压制的人在奋力挣扎。但此时不论对方力气多大,被擒拿之后,关节受制都无法再挣脱。他手上施加力道,将那条胳膊扭得更紧。

卅乘不再动弹。

他抬起头,看向上方,在平台上还在招架格挡的郑坤和不断攻击的女人。

“喂,那女的,停手!”

庄无生大声喊到,“这个男人已经被我制伏!遵守规则!你不能再打了!”

只要一人胜利一次战斗,所有人都可得到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郑坤愣了一下,视线朝他这边望过来。

但即刻又转回去。

因为六邑还在进攻,一点迟疑都没有,好像庄无生的话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抓住郑坤刚才分神的空隙近身,手中的苦无前刺。

近身对长棍是不利的。郑坤立时做出反应,双手握棍下打,勉强地挡开这一击,然后试图后退拉开距离。

但六邑跟上来再攻,完全不给他放松的机会。

他只能继续招架。

方才郑坤的防御还算游刃有余,以守为攻,不断进步,保持适当距离便能够压制住六邑让对方无法脱身。但现在距离太近了,短匕凶险,久守必失!

刚才的局势还只是可能危险,现在是确实危险。

“搞什么!”

庄无生又喊到,手上不自觉又施加力气,对着平台上的人怒视,“不要脸啊,自己定的规则自己都不遵守了吗?你祖宗的——”

“——不要误会。”

受他压制在地的男人开口,打断他的咒骂,还是汉语,别扭口音,声音低沉平稳,只是夹杂着尽力隐藏的痛苦,“我们没有违反规则,因为你还没有战胜我。”

“闭嘴!”

他低头对大江卅乘吼到,“你还能怎样!”

“还能……这样。”

大江卅乘空着的右手突然撑住地面,接着整个身体猛然转动起来。

这样做不行。这样做受制的左臂必然会被扭断,人本能会受不了剧烈疼痛。

咔——

闷闷的,但很清楚的一声响。

是皮肉下骨骼脱臼的声音。

庄无生惊住了。

大江卅乘主动扭断胳膊,摆脱了擒拿压制,然后双腿跪在地上发力,将他掀开。

这需要异于常人的力气和决心。

庄无生被掀翻在地,原本握在手中的刀也松脱。他滚了一圈起身,想低头拾刀,但在黑暗的环境下山野的茂盛草丛中,一时根本无迹可寻。

恢复自由的敌人也不会给他机会。

他听到草丛中的脚步声,抬起头就看见大江卅乘朝自己快步靠近,左臂垂在身边不住摇晃,看起来十分诡异。

诡异并且致命。

大江卅乘一脚踢过来,庄无生举臂格挡,但那一脚自下而上撩起,脚尖还是踢中了他的下巴,让他整个人朝后摔落,又摔倒草丛中。

“小庄!”

郑坤一直在关注那边的动静,此时喊了一声,朝那边望了一眼,只看见草丛中一团黑影扑向另一团,进行看不清楚的搏斗——

——不能分心!

注意到被灯火映照的寒光,郑坤视线转回前方,挥棍挡下眼前女人的又一次攻击。

他现在自身难保。自庄无生先前那一喊,令自己一时放松之后,六邑便抓住机会反击,紧紧缠住自己,根本不让自己有后退的时机。

长棍近身便难以抵挡。

郑坤咬牙,一记横扫反击打向六邑腰间。女人蜷起胳膊挡下,丝毫不受影响。近距离他根本没法用棍使力,还击也只是不痛不痒的。

不能再用棍了。

也不能再一直防御了。

六邑挥匕再刺过来,刺向他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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