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记忆恢复了?”
“嗯?——也、也不算恢复吧……就是觉得有点眼熟!”曹秉善浑身一颤,心跳快起来。留有记忆的事刚才差点就被败露了,他没想到晏彪会专挑人走神的时候套话。
“哦,看来你有找回记忆的希望呢,忘掉了以前的事情其实会很不安吧。”晏彪拍拍曹秉善的肩膀安慰道,然后跟蛇商量起正经事来:“你还记得拿你背包的小偷是往哪走的吗?”
“我不清楚,”蛇摇摇头,“当时我就追到楼上入口那,一个人下来太危险了。”
“你背包里面放了什么?”
“我的笔记、几本书和一些肉干。”
“看样子是冲着肉干来的……不过你怎么跟饼饼一样,喜欢那种腥得要死的食物?”
“不腥啊,会腥可能是血水没去干净吧。”
“是这样,”曹秉善坦白道,“我看书上说,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动物血液可以补充微量元素,所以宰杀的时候没放血。”
“真亏你吃得下,”晏彪听了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现在要做的事情很清楚了,弄点诱饵骗小偷现身,然后揍一顿。”
“我们现在得去找诱饵吗?”蛇问。
晏彪没说话,而是把手伸到曹秉善面前,然后勾了勾手指。
“干什么?”
“肉干。”
“我们行李都放营地了,哪来的肉干?”
“你昨天不是吃剩了半根。”
意识到没办法再装傻,曹秉善不情不愿地掏出口袋里的半根肉干递给晏彪,说:“拿重要的干粮当诱饵未免也太浪费了。”
“瞧你说的,跟你彪哥混还能让你饿着?”晏彪不屑地冷哼。
要说饿肚子,他们连早饭都没吃,曹秉善寻思真说出口晏彪估计又得急眼,索性懒得理会了。
拿到肉干,晏彪抬起尾巴往上边扎了一针,然后随手一扔就算是设置好诱饵了,做法多少有点潦草。曹秉善很难相信这会管用,正常人都清楚拿诱饵逮老鼠的成功率到底有多低,何况这肉干还没经过特殊处理。
然而仅仅五分钟,黑暗里就传来了动静。一只形似野猪的山鼠出现在坍塌的洞口下,尖锐的嘴带动胡须不停抖动,左嗅嗅右闻闻,在确定没有异常后便蹿到肉干前,一口将其吞下。
“就是它!”蛇压低声音说。
这时晏彪已经拔枪上膛,再一眨眼,他就跟那只硕大的山鼠打上照面了。曹秉善甚至没来得及跟他商量对策。
山鼠感官敏锐,在晏彪从入口出来的瞬间就发现了他的存在,立马调头逃跑。晏彪哪能让它得逞?屁股后像装了个火箭助推器一样迅速逼近,然后掐好距离扣下扳机,山鼠右边屁股连同大腿顿时被打成了筛子。一连串叽叽喳喳的惨叫在寂寥的通道中响起,山鼠栽倒在地,翘起的右腿血肉模糊,不住痉挛。晏彪上前,一脚踩住山鼠尾巴,枪口再度瞄准了它。
“等一下,晏彪,你把它打死了怎么找背包?总不能挨个屋子搜吧!”
“对哦,”经过曹秉善提醒,晏彪想了想,收起了枪,“刚刚满脑子都在想这玩意烤了是什么味道,把正事给忘了。但是——这玩意也不会说话,要怎么知道背包在哪?”
“动物找到吃的,要么直接吃了要么搬回巢穴囤起来,我们可以先去它的巢穴碰碰运气。”
“咱就是说,它不会说话啊……”
“它会带我们找到巢穴的。”
“啊?”
“动物受伤后会本能地逃向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而它们认知中最安全的地方是哪呢?”
“噢噢噢!”晏彪茅塞顿开,两眼放光,称赞说:“饼饼你好聪明啊!”
再次得到夸奖,曹秉善心情更加复杂了,他希望晏彪以后不要再夸他,尤其是夸他聪明。
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看似奄奄一息的山鼠突然翻过身来,继续朝前方逃窜。或许它以为靠装死拖延时间找到了逃跑的好机会,却不知自己已经中了人类的奸计。
“快跟上去!它速度太快了!”曹秉善着急喊道。
“没事,它跑不了的,刚刚我怕跟丢就在肉干上扎了警戒针,现在派上用场了。”晏彪信誓旦旦,脚步倒也没停。
曹秉善这才明白,原来警戒针还有追踪功能,他以为晏彪是为了监控猎物出没出现才给诱饵扎针的。这操作属实在他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个人还挺靠谱。
两人追着山鼠进了一个开阔的大厅,每当步行街穿过岔路口,就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将几条街道连接起来。但山鼠没有拐进任何一条街道,而是钻入了墙面上的一个大窟窿里。由于曹秉善行动太慢,蛇便跃上晏彪的肩膀,跟随他一起进了窟窿。
在如黑洞般漆黑的窟窿里,眼睛几乎相当于摆设,晏彪掏出照明弹才勉强看得清半径两米内的物体。功效之所以如此低,是比起传统消耗型照明弹,充能型照明弹只有鸽子蛋大小,能多次利用还便携,因此牺牲了部分照明性能。晏彪将它固定在胸前的卡扣上,于山鼠在泥土中挖出的逼仄通道里艰难前行。
“晏彪你听!好像是饼饼在叫你!”蛇忽然拉住晏彪的兜帽,就好像那是一根缰绳。
“我听见了,不用管,赶紧找回你的背包吧。”晏彪说着又向前扔了颗照明弹,“看见前面那个更大的洞了没,那里很可能就是山鼠的巢穴。”
“可是他好像有麻烦!你不过去帮他吗!”蛇诧异道。
“别担心,死不了的,把你的背包拿了我再回去帮他。”晏彪依旧无动于衷,继续向前。
蛇很纳闷,但作为朋友的晏彪这么放心,它想或许情况真没它以为的严峻。而且它现在已经能看见自己的背包了,就躺在前方洞穴的地面上,除了周围散落些许肉干,整体还算完好。只不过受伤的山鼠也在,正压低身体竖起尾巴,一副随时要进攻的模样。
“那就是我的背包!”蛇指着前方兴奋道。这时,身后又传来了隐约的呼喊声,一声比一声更为急切慌乱,它感觉曹秉善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于是再次提醒说:“你真不打算回去看看吗?他、他不是你朋友吗?就不担心有个万一?”
“你还想不想要自己的背包了?”晏彪掏出枪,斜了一眼肩膀上聒噪的家伙。
“想……但是……”看看眼前唾手可得的背包,蛇恨不得马上跑过去护住里边的笔记,两边争起来未必能保证不对背包造成任何损坏。可是身后传来的求救声让它心神不宁,就算晏彪说没事,它始终也难以说服自己。“背包就交给你了!”尽管十分不舍,蛇还是选择了回头。
蛇找到曹秉善时,发现他正踩在一根狭窄锈蚀的管道上,微微踮起脚,一只手死死扒住墙面上的铁架。他的脚下是一个很大的坑洞,掉下去的AI机器人还亮着光,坑里的环境一览无余。正如晏彪说的那样,全是泥土的坑洞不算太深,松软的地面也能起到缓冲作用,按理说掉下去不会受太重的伤。但塌陷的地面也堆积在坑底,一旦掉下去难免会被碎砖瓦砾磕着碰着,很难说绝对不会出问题。
“晏彪心也太大了吧……”蛇不禁替曹秉善捏了把汗,边往坑那赶去边大喊:“饼饼,我来帮你了。”
“彤彤?”周围乌漆墨黑的曹秉善也看不清对方在哪,直到手上攀上一丝凉意,抬头才发现彤彤已经爬上了铁架,“晏彪人呢……啊!”说话间脚下的管道又猝不及防下沉了一些,吓得曹秉善惊呼出声。
“他去拿背包了,我们再坚持一会!”彤彤扭动上半截身体,牢牢缠紧铁杆,然后又伸出尾巴绕着曹秉善的手腕缠了几圈,像根安全绳般,悬起了他的重量。
“不行彤彤,万一管道塌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我的重量。”
“没事的,只要能分散一些重量,管道就可以撑久点。”
“但是这样很危险……”
“放心,你撑不住的时候我会松开的,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笨蛋人类!”
蛇皮下的肌肉越收越紧,勒得曹秉善手腕开始疼起来,一股力道正在拼尽全力将他往上拉。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那些被蛇绞杀的猎物最后感受到的,是否也和他手腕所感受到的一致?这时脚下的水管又下沉了一些,手腕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
“可恶!晏彪这个傻【哔——】!叫他回来偏不听!回头我一定要喊他一万遍‘彪彪’!”彤彤气得大骂。
其实曹秉善也有点生气,晏彪下来之前说得那么好听,结果真遇到危险头也不回,只管去追山鼠。但是结合晏彪追野猪的经历,曹秉善又释怀了,他想,或许刚刚觉得晏彪靠谱只是一种误解。
“你要叫谁彪彪呢?”
缺乏智慧但安全感十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张惨白的脸浮现于空中,一半被坑底投来的光线照亮,一半被阴影笼罩,点点血迹红得扎眼,惊悚程度堪比恐怖片里突然冒出的鬼魂。
“噫!”彤彤被吓了一跳。
晏彪盯着眼前的坑,皱起眉头,摸着下巴说:“嘶——饼饼你多重啊?怎么水泥地板都能给踩出这么大个坑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地底下被挖空地板又年头太久,自然经不起人在上边折腾。但晏彪就是虎头虎脑的,非得问上这么一句挖苦人的话。所以曹秉善没有搭理他,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缺心眼啊!赶紧救人!”彤彤忍不住骂道。
晏彪倒也没跟它计较,退后几步一个助跑跳上管道,之后捞起曹秉善双脚一蹬,又带着他跳回了安全的地面。数秒后,摇摇欲坠的管道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刺耳尖啸砸向坑底,迎接它既定的命运。
“战略号,正位后启动飞行模式。”确认安全后,曹秉善第一时间回到坑边回收他的宝贝杰作。“收到,正在恢复正位——已正位——正在启动飞行模式。”一连串AI声音传来后,战略号便慢慢悠悠地从坑底飘了上来。
“事情都办完了,去吃个饭吧。”晏彪提议说。
“吃什么?不会还要去找吧……”曹秉善问。
“不用,我已经搞到吃的了。”晏彪指了指身后。
看到不远处那坨模糊的黑影,曹秉善便马上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