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店,正碰上小克送李老板出门,李老板远远地就诚挚开口:“招呼不周伍小姐,你和黄老弟住好玩好,我改日作陪。”
俩人目送老李匆匆出门上车,旁边站着欢送不速之客的米瑞莎。
小克看着米瑞莎小心翼翼置于掌心的小胡萝卜,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他对伍园说道:“啧,基本功练到蔬菜界雕花啦?”
伍园不紧不慢:“小克,有时候你的粉丝会痛心说‘好好一张帅脸,偏偏配了张碎嘴’。”
小克因为板正老友的反差笑起来,越笑越停不下来,在笑声中间断断续续努力插几个字进去:“五块钱……你们休假状态的……手艺人……哈哈哈……还挺有趣的。”
米瑞莎和塔塔嫌小克聒噪,一人一狗溜开了,被止住笑的小克喊住:“哎小朋友——米瑞莎妹妹,你们这的鱼市怎么走?”
米瑞莎想想点评网站上岌岌可危的评分,还是尽职地拿了一张游览图给小克,并告知他这个点已经收摊了,去鱼市得早起。
美男皱眉。
米瑞莎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我们有导游服务,我可以带你去拍照和买鱼货,如果需要的话。”
小克不信,跟米瑞莎说:“不要骗哥哥哦,鱼市不是整天都开着的吗?”
米瑞莎不得不拿出耐心回复:“你说的是菜市场,我说的是大鱼市,游客爱去拍照的,有渔船载鱼回来的。”
小克对伍园说:“五块钱,这里的小姑娘是不是对帅哥没什么耐心啊?”
偏偏叫米瑞莎听懂了,顺从本心抢答道:“你看上去经不住我们这里的风雨,我们chef比你帅气多了。”
小克蹙眉捂心,无力地瞅着米瑞莎跑开了。
伍园安慰地肯定他:“自然是你美。”
小克直到吃晚饭时仍耿耿于米瑞莎的严重审美偏颇,但他的胃又被眼前的香辣螃蟹折服,他问这个“歹毒审美刻薄嘴”小姑娘:“能帮我再上一份螃蟹吗?”
米瑞莎公私分明地去给他加菜了。
小克环顾餐厅四周,这个室内餐厅五张桌子,加上院子里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来吃饭的人明显比住店旅客多,看服务员的互动,有些明显是熟客。他同伍园嘀咕:“这人做菜确实有两把刷子。”
伍园夸他恩怨分明,白天差点打架不影响他正面评价人家的厨艺。
“哦呦,”小克说,“那个听壁角的小妹妹讲的?小姑娘护主得很,拉偏架的话做不得数。老李说人家童工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那上初中的年纪,谁天天去餐馆端盘子啊。”
小克把自己英勇制止一场恶斗的过程低声低调地描述了一遍,并总结陈词:“反正吧,老李确认过了,迪哈拉真把旅店转给这个厨子了。这下老李得先去追那个骗子迪哈拉的钱,这事闹得。五块钱,你说李老板要是谦卑一些,这厨子会卖店不?”
伍园如实说:“你不是说人家说了,卖了这里没地方去吗?”
“这就是个抬价话术啊园园!而且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挺欠扁的。”小克转着眼珠回忆在那尊冷面煞星那吃的闭门羹。
伍园不置可否:“李老板断言人家无心经营,就只是因为这儿看上去‘佛系’和员工们不是青壮年。可你觉不觉得,米瑞莎一家、其他服务生的耐心和热情都是……怎么讲……很真实的?有心经营的人都很难达成这种效果。”
小克短暂地被噎住,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也是一个老板,确实主要会从业绩角度去评判别人的事业心;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讨论的人正正好目不斜视地路过他们这桌,低声同隔壁桌交谈。
伍园低头喝水全然未觉,继续说:“还有啊,别老叫人家厨子啦,人家不是有名字,叫做Chen Yi。”
小克看见陈易背着的手顿了一下,于是好整以暇地呷一口茶,上下打量一圈那个男人的背影,问伍园:“唉五块钱,你怎么知道人家名字的?哪两个字啊?”
“米瑞莎告诉我的,”伍园想起他窝在那辆色彩顶针的小三轮里的违和场景,猜道:“哪两个字我哪知道,我猜是耳东陈,翅膀那个翼?你不是说他还提醒你们追回损失了,礼貌一点。”
小克一手支着下巴掩着嘴角聆听教诲。
餐桌边,陈易的当地老友伊拉吉带着太太远道而来用餐,他准备采买原石,再次邀请他一道进货。
自来此地定居,陈易便再没碰过宝石交易,他在又一次婉拒的间隙听见了隔壁桌对他名字具体是哪两个字的猜想。
提出猜想的,是米瑞莎很推崇的那位会把胡萝卜雕出花的客人。
“Chan,别太固执了,现在又是一个新的上涨周期。”伊拉吉再次试图劝服他。
陈易还是小幅度地摆手婉拒。
伊拉吉的太太打圆场:“Chan, 别介意,他只要去收货就会念叨你。”她又对伊拉吉说:“Chan真的离开这里,你又该伤心上哪去吃这么好吃的中餐了。”
伊拉吉朝陈易伸出手,笑道:“okok, 还是劝不动你对吧?那陪我跑趟矿山,雨季结束了,我早点去看矿主的货。”
陈易点头同意陪他进山一趟。
“翅膀的翼”——过了几天,月光躲着喧嚣姗姗来迟,陈易爬上屋顶处理漏水问题时,分神想到那天隔壁住客猜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