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处比陈易预告的要雅致许多,不是单纯的集装箱,外墙贴装了木板,做成了小木屋的外观,离地架空了半米,防潮防蚊虫。一人宽的环形铁艺楼梯通到房顶,房顶上是用铁架子圈起来的露台,露台上鲜花点缀。
伊拉吉的太太迎接他们下车。她同陈易寒暄,却是眼带笑意地看着伍园道:“你们到得很早,很早出门了吧。”
她赶在陈易介绍前,对着伍园介绍道:“Chan是我们家的朋友,他陪我先生进矿区时就会住在这里。我先生去别的城市了,不然他一定会来给你们当向导。”
实际上伊拉吉对自己太太说的是:“上回我就看到Chan在看一个女孩子的照片,虽然只拍到了手,但他看得走神了。早知道我晚几天出门谈生意了。”要不是在此地住宿绕不开他们家,Chan恐怕只会悄无声息地来去。
陈易这才找到空档对伍园介绍伊拉吉太太,以及她的先生是位宝石商人。
伍园以为是他们到达后现场预定住宿的,不曾料想他已经安排好了。
伊拉吉太太领他们到住宿的房间前:“给你们留的家庭房,Chan说有一位临时来不了了,但也没有定给别的住客,请放心住。”
伍园对这位和煦的女士道谢,想必他们费了心思,这三间房是唯一的三间联排,兼顾了安全性和私密性。
陈易去车里拿了背包和一个保温袋,伊拉吉太太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保温袋,对伍园说:“不用谢,Chan做的鸡翅最能收买我儿子的心。”
陈易对伍园说:“可乐鸡翅,中餐之光,他们孩子喜欢吃。”
伊拉吉太太默默观察,他们的对话很简单,是那种摒弃了客套的简单,而这绝不在Chan的营业风格范围。而且Chan竟然是微微挑着眉说的,女孩子侧耳听到他说话,露出一个大方的笑。由于他们又都在和自己讲话,她没有看到他轻快的挑眉,他也没有看到她像桃子一样的笑容。
她断定自己好奇的丈夫猜对了,陈易说的“要带个住店旅客跑一趟矿区”这个表述很是片面。这次见面,他身上散发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热情和活力。何况他向来对矿区避而远之,遑论揽活带人来了。
屋前停着两辆踏板摩托车,伊拉吉太太把钥匙交给他们一人一把,又对伍园说:“如果遇到下雨或者天黑了,请让Chan带吧,有些小路泥泞很难开。请小心自己,注意安全。”
伍园发现陈易远比他给人的初印象有人缘,他们还会因为关心他而格外关照他带的旅客。
她和笑意盈盈地告辞的伊拉吉太太说再见。
陈易把中间房间的钥匙递给伍园,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保温袋,去隔壁那间房加热自带的午饭。
伍园在手机上查询这里的住宿费用,等陈易端着饭盒出来,同他说请他把住宿费一起结算到旅店的账上。
一旁的塔塔已经在露营坐垫上吃上了胡萝卜炖牛肉,陈易不慌不忙地支开门口的露营餐桌,把筷子递给她:“这里没收我钱。”
伍园接过筷子,无奈又不相信地看向他。
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笑了:“这个集装箱民宿是他们家的产业,可乐鸡翅抵房费了。”
他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感谢肉眼可见的实诚,倒令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听陈易补充说:“你们交过旅店的房费了,这里确实没收费,我也不方便当黑心二道贩子。”
伍园看看他,板正的语气讲着一些不严肃的论断。她把两张露营折叠椅撑开,递给他一张。大厨准备的牛肉炒饭装在饭盒里,一人一份。
“午饭记你们账上了。”陈易很公正地说。
伍园拿到的是一个崭新的玻璃饭盒,与手指接触冒着腾腾的热气。而陈易自己打开了一个老式的铁皮饭盒,盖子掀开,米饭混合着牛肉的香气叫人胃口大开。
他的饭盒养护得锃亮,只有凹凸不平的盒饭盖子预示着它有些年头了,伍园看着觉得时空诙谐,被拉回到幼时跟着父母去厂里食堂吃饭的日子。
他的饭盒盖子内壁冒着水汽,细微的水汽汇聚到刻字的细小凹槽里,伍园没有障碍地阅读出盒盖上镜像的刻字,写的是江城青县纺织厂。
她愣了愣,无从知晓他与江城的渊源,但她自己曾在江城度过了更年轻的四年,那座城市的春天总是有落不尽的雨。
陈易问她:“不合胃口吗?”
伍园立刻摇头:“不是,很好吃。我是在猜想你是不是还会拿出一个搪瓷水杯。”
沿着她的目光,他的手指碰了碰饭盒盖子,又收回来,说道:“你也知道铁皮饭盒和搪瓷水杯?”
伍园说:“嗯,我的童年也有锅炉、蒸箱和老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