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塔塔回去休息前,陈易叫住她:“伍园。”
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两个字,伍园闻言看向他,他递过来她给塔塔刻的小狗木玩,她伸出手,小木狗就被稳稳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你还带上了它。”
“塔塔喜欢搭着它睡。”陈易说。
伍园把塔塔的睡觉搭档拢在手心,就见陈易又从兜里拿出一张便签纸递过来:“这是我的手机号,廊下的灯整晚都会开着,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给我发消息,或者随时打我的电话。”
伍园毫无准备地接过来,这张便签印着他的旅店信息,应该是一路带过来的,不知在口袋里放了多久,已经有了交错的折痕。她说:“谢谢。有塔塔在,你可以把灯熄灭的。”
他的手收回去,垂在腿侧,他说:“其实是我怕黑,需要开着灯。早点休息。”
伍园被他的冷笑话逗笑,她说:“你也早点休息。”
回到房间,伍园坐到塔塔的睡垫边,戴上眼镜,靠着床沿查阅邮件和资料,塔塔的脑袋枕在她的腿上,随着渐缓的呼吸毛茸茸的腿脚愈发伸展。
电脑屏幕上的光映在陈易给的便签上,除了电话他甚至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她用手掌把褶皱的纸张压了压平。
在这个是款软件就可以加好友、建立联系无从拒绝的时代,人与人的边界之门越来越透明。而他站在门外,递给了她手写的联系方式。
她想到他给她看地图的手机,屏幕碎了一角,是某品牌四五年前的机型,那时候聊天软件才刚刚兴起。说不清是人困在了时间里,还是时间没能支配人。
昏昏欲睡的塔塔忽然撑起身子,竖起耳朵动了动,然后跑去了门边。
从它摇尾巴的情况来看,它应该是听见了陈易的动静。伍园走过去拉开一点窗帘,看见陈易正沿着铁艺楼梯往上走去露台。
伍园看看时间,决定塔塔的睡眠胜于一切,她拍拍塔塔:“你需要休息啦,现在突然出去会吓到他,走楼梯要小心的对不对?”
塔塔在门口绕了两圈,看人类姐姐没有给它开门出去欣赏夜景的意思,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回到了睡垫。
伍园回复完邮件按下发送键,屏幕上显示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塔塔却仍旧靠着她的腿辗转反侧,她又听到了外面刻意放轻脚步上下楼梯的声音。
塔塔的耳朵竖起来,尾巴在垫子上显得百无聊赖地扫阿啊扫。她忽地合上电脑,揉揉塔塔的肚子:“真的睡不着啊?要去找你们chef吗?”
塔塔哧溜一声站了起来,伍园披了一件外套,打开门带它出去。
圆月当空,她们往露台上瞧,看到他正蹲着在栏杆上晒衣服。两根横栏杆的宽度刚好容纳他的脑袋探出来扯平衣服的褶皱。
伍园和塔塔默契地没有出声,等他探回去,塔塔才嘤嘤地哼了两声,栏杆上缠着彩灯,使她能看清他的表情变化。
他换上了背心,短发湿漉漉的,是再一次洗了个澡,这回没有用吹风机。他警觉地往下扫视,看清是塔塔和她后,往后抓了抓凌乱的额发,绷紧了背,探出栏杆,不确定地问:“是我吵醒你们了吗?”
伍园仰头说:“塔塔不知道是想你还是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一直没睡着。”她自己的生物钟也仿佛习惯了海浪声,没听到闹腾的浪声,也还没有困意。
她看到在彩灯映衬下,他舒展自己的上半身,放松地把下巴抵在栏杆上,笑着看着她们,月光和灯光洒在他湿漉漉的额发上,有一瞬间她觉得他的神态好像塔塔,她给塔塔擦完脚,它也是这么放松了端坐的身体人畜无害地笑着。
塔塔已经跑过去爬楼了,陈易站起来往楼梯口走,一边打开自己手机的手电筒,一边对楼下说:“楼梯没有灯光,慢点。”
没走两步,伍园见他着急地往后撤步,把刚晾平的上衣胡乱挪了个位子。
手电的光打下来,她跟着塔塔沿着楼梯台阶走上去,原来露台上不止有花架,还有一个小秋千、一张小茶几和几张藤椅。
陈易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迎接塔塔,他蹲下来抱起塔塔,一只手仍打着手电筒照亮伍园脚下的台阶。
伍园脑海里冒出一个词:父女情深。“塔塔是要在你身边才睡得着吧。”她说。
陈易低头确认她站到平地后,抱着塔塔往小秋千走,笃定地说:“它是太久没出门了,贪玩不想睡。”他把塔塔放到秋千上,轻轻地推了推秋千,大狗咧着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伍园拿出手机,拍下了塔塔在花架旁的秋千上荡荡悠悠的瞬间。
一旁的小藤椅的靠背上编了一个文字图案,当地的文字有很有趣的外形,放大后像充满童趣的涂鸦。
陈易见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试图描摹这个图案,“这个字的弧线像隶书。”她说。她的头发松松地扎了一个马尾,露出修长的脖颈,好奇又专注地分析陌生的文字。
他翻译说:“这个字符图案是好运的意思。”
他会认识这个词是因为旅店里他的房间外面有同款的小椅子,桑那从家里带来的,哈时教他这个词的意思,米瑞莎说chef你这么爱发呆,多坐坐这个椅子,会一直好运的。
米瑞莎有时候说的也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