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村子仿佛被唤醒,村民们纷纷从屋舍、田间、晒药场涌来,欢天喜地地迎接归来的一行人。
莫里正上前抱住莫大岭:“我儿辛苦了!”莫大岭背上带伤,痛得龇牙咧嘴:“别别别——”见李铁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李蔓娘惊呼:“哎呀,怎么都受伤了?”
众人只说遇到拦路的劫匪,好在有惊无险。何粟眉飞色舞地说起自己射杀了七八个山匪,窦松窦柏则因为是初战告捷,被众人夸得面红耳赤。
留守的青壮十分羡慕:“我们日日苦练,却没个施展的机会!”莫大岭板起脸:“没机会动手才该谢天谢地!咱们本是庄稼汉,整日喊打喊杀作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莫里正笑得满脸褶子,“到家了就好好歇着!”
众人各自归家,赵方平忙道:“杜娘子,你家冷锅冷灶的,今晚来我家吃吧!”杜槿还未答话,林听几人已笑着打趣:“怎的只请杜娘子,我们没饭吃?”
“哪能没有!”赵方平大手一挥,“都来我家吃饭!”
赵家在院里摆开大桌,大伙儿热热闹闹挤在一块儿。坐不下的人也不客气,自己夹好菜,端着碗去寻石磨和门槛。
自家养的走地鸡炖了足足两个时辰,鸡汤金黄油亮,鸡肉酥烂得用筷子一挑便脱了骨,一口汤下去鲜得眉毛都掉了。咸肉火腿并老豆腐同蒸,油脂渗进豆腐的每个气孔,咸香油润,口□□汁。
再用鸡油、肉酱、腌菜丁爆炒几道时鲜菜蔬,糖醋茱萸随意拌上一大盆凉菜,或脆嫩或酸爽,滋味丰富,越吃越香。
红嫦盯着那盘碧绿的丝瓜炖蛋,油脂将丝瓜浸得油润透亮,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在外风餐露宿久了,谁也抵挡不住这顿满是烟火气的农家菜。
赵风顾不得自己伤口未好,舀起一勺浮着金黄鸡油的汤汁浇在米饭上,再用菜肉铺满大碗,蹲到门槛边就开始扒饭。
林听几个早跟赵家熟稔,围着石磨搭的临时饭桌大快朵颐。香兰初时还捏着衣角推辞,待尝了口火腿蒸豆腐,眼睛倏地亮了
“兰婶,我想添饭!”“好!管够!都敞开肚皮吃啊!”兰婶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给大伙儿添饭加菜,生怕饿着哪个。
赵林林将盛着鸡腿的碗碟往香兰那边推了推:“别客气,多吃肉。”
香兰鼓着腮帮子含糊道:“你们村天天这么吃?我家过年都见不着这般油水!”
杜槿笑着摇头:“也就是今年赚到钱了,以前也闹过饥荒呢!”
林听几人都是壮实的年轻小伙儿,一个个都敞开了肚皮,一顿饭下去,赵家的米缸都见了底。
吃饱喝足,杜槿牵着阿鲤,慢悠悠回到自己的半山小院。
屋前花藤如瀑,院后竹林幽幽,月光静静照在院中,竹窗石径,檐下芭蕉,都是最思念不过的温馨场景。
林听他们在厢房早已熄灯,耳边唯有虫鸣,阿鲤蜷在她身边发出小猫似的呼噜声。
夜深露重,杜槿却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若是西南当真乱了,青山村又该如何自保?村子地处偏僻,远离州县,倒不用担心乱军攻来。可若县里涌来逃难的流民,青山村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直到屋外传来鸡鸣,杜槿才揉着眼睛起身。
商陆远在京城,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身后那座茫茫羁縻山了。
次日,林听一行人便同村民道别,返回青杏谷。
找到石榴一事在谷内掀起极大的波澜,谁也没想到,林听竟真能救回被拐多年的妹子。
石榴见到两鬓苍白的老父,形销骨立,满面沟壑,与记忆中相比仿佛老了二十岁,忍不住泪如雨下。林宗紧紧揽住女儿,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听上前抱住家人,三人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待林家人平复心情,杜槿这才寻了个合适时机告知乌蒙动乱之事,林宗当即召集谷内众人议事。
药植坊主事阿流、茱萸,布坊主事小五、木蓝,冶铁坊主事山姜、乌萨,还有狼骑领队阿息保、护卫领队张龙赵虎。青山村这边则是莫大岭、李铁、赵方平三人做了代表。
各坊管事、骑兵、护卫齐聚林家,共同商议应对之策。
林听先仔细描述了乌蒙见闻:“勐砎城已乱,说不准黎州也会受牵连,咱们需提前做好准备。”
众人皆望向杜槿。
“思来想去唯有二计,高筑墙、广积粮。”杜槿沉吟,“如今谷中囤粮多少?”
林宗肃穆道:“口粮可供半年,若是掺上野栗葛根,少说也能撑一年。”
杜槿抬头:“粮食水源、药草储备是基础,这段时间需全力赶制金创药。”阿流立刻应下。
“麻布绷带、水囊蓑衣、布甲皮甲也都要备好,此事便交给布坊。”
小五高声道:“是!”
“还有最重要的铁器。”杜槿目光灼灼,“若是世道真的乱了,这可是咱们的立身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