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看着他帅气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有种要大干一场的冲动。

开完会出来已经是六点多，许港敲了敲桌子，刚准备宣布散会，特助接完电话进来，脸色难看地凑到许港耳畔，低声说：“许观收购的大份额股份的来源调查清楚了……”

“谁啊？”许港扫了眼台下疲惫的心腹，想到可能会有叛徒混迹其中，假惺惺地参与这次会议，背地里和许观勾结，他恨得眼神冷了三分。

特助打了个寒颤，颤抖地说：“是…顾总卖的…”

“说清楚是哪位顾总？！”许港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姓顾的人，他排查不出是谁会这么做。

顶着许港风雨欲来的狠厉表情，特助抖得更厉害了：“顾…顾昀秋在一个星期前向机构提交了转让协议，是通过合法合规的程序出售股份的。”

顾昀秋？

顾昀秋…

顾昀秋！

许港猛地拍上桌子，用力之大，实木红桌都被拍出一道裂缝。

台下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还在讨论的人适时闭了嘴。

“散、会。”许港咬牙切齿地说完，僵直着身子缓步离开会议室。

来的路上有多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离开就有多狼狈不堪。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好几个巴掌，羞耻、委屈、不解，各种情绪爆炸似地冲击中枢神经，叫嚣着要破体而出。许港没走出几步，眼前开始一阵阵地发黑，无规律地失明让他恐慌。

周遭环境开始扭曲、变形，影子幻化成地域阿修罗，提着镰刀一下一下砍向他的脖颈，血流了一地，他的喉舌被镰刀勾出，被地域使者拖走。

好痛，不是流血的窟窿在痛，是心脏……心脏好痛，眼泪流不出来，空气里没有半点氧气，肺管变得干干巴巴，如沙漠里的苹果，一下子就萎缩了。

许港哆嗦着往前走，他掐了把人中，短暂恢复清醒，他捂了捂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开始默数：“1、2、3、4……1002、1004、1007……”呼吸了数千次，他才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眼泪簌簌落下，大颗大颗地漂浮在感知以外，许港透过这具身体，抽离于时空存在之外。

许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司，怎么开车，怎么站到客厅的。

那股不受控制的情感喷薄已经消散，他重新找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许港攥紧了手，毫不退缩地冲向客卧。

顾昀秋正在穿衣服的动作一顿，他拿衣服捂住上半身，不满地怒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许港对顾昀秋的责备仿若未闻，还没开口，怨气率先夺走理智，他狰狞地夺过顾昀秋衣服，丢在地上狠狠碾压着，大吼道：“你他妈做了什么？我给你的股份，你凭什么说卖就卖？！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才敢这么对我！！！”

顾昀秋光着上半身和许港对峙着，人在没有衣物遮掩的情况下，本就会有脱离社会秩序的不适感，尤其是许港还踩着他的衣物，简直是在践踏他的全部尊严，顾昀秋羞耻地捂着自己，刻意回避着许港咄咄逼人的气焰，他放软了语气：“起开，至少先让我把衣服穿好。”

许港直接一脚踢开衣服，步步逼近顾昀秋，强硬地抬起他的下巴，审视地看着他，半晌后发出不屑嗤笑：“你也不过如此啊，顾昀秋，我给你脸的时候，你没接住，还在那沾沾自喜、自命清高，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我随便勾勾手，京城里一大把比你好的货色任我挑选，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顾昀秋被掐的生疼，他不甘示弱地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就算……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你也还不是……被我算计了，我说的……不错吧。”

“特别好，顾昀秋，你真让我恶心。”许港猛地松开手，顾昀秋就和那件衣服一样，被推开好远。

顾昀秋跪在许港脚下，他哑然失笑，发出沉闷的气声，直到笑到喘不过气，顾昀秋才颤颤悠悠地站起来，直视着许港，语调平淡：“放我走，不然…咳咳…我有的是办法弄得我们都不开心…咳咳。”

顾昀秋边笑边咳嗽，他什么都没有了，光脚不怕穿鞋的，和穷鬼打赌最是吃亏，对方可以独孤一掷抛出所有家产，因为什么都没有，自然不怕□□。

许港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疾走到顾昀秋面前，满眼不可置信：“顾昀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我…我不明白，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当年对我的好，那些付出，都是假的吗？都是你为了赎罪装出来的吗？”

“对啊，我处心积虑地接近你，就是为了报复你啊。”

顾昀秋阴恻恻地笑起来，他顾不得心口的痛，继续毫不留情地自白道：“你第一天认识我？我一直都是这种人，我做慈善替我爸还清孽债，都是为了洗刷罪孽，好让我自己下半辈子过得安生些，我怕我死后会被剥皮抽筋，永世不得为人，所以我这辈子注定就这样了，我不配幸福，不配拥有自己的人生，你满意了吧？”

听着顾昀秋刻薄剖析自己的话语，许港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到底，一下子失去气焰，他无措地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

许港茫然地站着，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他一边胡乱擦拭泪水，一边哽咽地说：“都怪你救了我，你干脆带着你爸留给你的钱出国，别建立什么狗屁慈善基金会啊，你还回来找我做什么？我只是你素味平生的弟弟，连熟悉都谈不上，你究竟为什么要来拯救我啊？到底为什么啊……”

顾昀秋努力抬起头，他听不清许港近乎喃喃自语的诘问，他分辨不出许港的表情，听着他痛苦的声音，心一揪一揪地在抽痛，可那又怎么样呢？他自始至终只是还债的赌鬼，现在他完成了使命，许港过得比想象中好千倍万倍，这不就结了？至于过程里的苦和乐，都只是他一人臆想出的泡影，握不住的流沙，不如扬了。

“对不起，小港，是我太自以为是。”

顾昀秋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始终低着头，脊椎因为失去底气，而显得弯曲，他竭力克制住快要决堤的绝望，苦涩地开口：“我忘了你也许不需要我也会过得很好，你这么聪明，就算没有伯乐，也永远都是千里马啊。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照顾好自己……”

说是顾昀秋拯救了许港，可要是没有许港陪他他走过在国内孤立无助的日子，也不会有现在的顾昀秋。

顾昀秋，许港。

在美国，在京城，在无数个陌生的城市里。

拥抱，接吻，对视。

许港，顾昀秋。

假结婚，许清渊，在由谎言堆积而成的真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