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我丢了，我去重新买过。”顾昀秋给许港压好被子，摸了摸他的头发，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嗯。”

许港应了一声，看着顾昀秋柔和的眉眼，能用什么办法把他留在身边？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导致杨雅筠自杀的直接原因，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就要将他吞没。

仿佛此时置身在海水里，水平面不断上涨，随时会淹没口鼻。

顾昀秋不会再原谅他了。

“怎么了，有话要说。”许港眼里的担忧太过于明显，顾昀秋愣住了。

“有点事情想不明白。”

“什么事情？”

“如果有个人对你隐瞒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你会原谅他吗？”

“这个人不存在。”

顾昀秋耸耸肩，没往深处细想，他坐到床边，换了块热毛巾贴在许港脸上，爱怜地抚摸着他额角，“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

“如果是件很恶劣的事情呢？”许港不依不饶地直视顾昀秋，心神在剧烈颤抖，故作轻描淡写地说出以为永远不会主动提起的话题，“就像当初你瞒着我，我爸的往事那样严重的事情。”

这是彼此的心口刺，如果不是心存芥蒂，他们早已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知死活地互相折磨。

顾昀秋脸色黯淡，没料到许港会主动提及，在这件事面前，他永远低人一等，卑怯地开口：“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发生，那个人可以直接对我坦白，我或许不会原谅他，但我拥有知情权。希望那个人不要犯和我一样的低级错误，在事情还能挽回前，坦白从宽吧。”

在顾昀秋坦荡的眼神下，许港最终移开了眼神，“你妈妈现在什么情况了？”

“她已经逐步恢复意识，预计今晚转出普通病房，我打算等她彻底好转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昀秋眼里划过一丝阴狠，这段时间他没有心力去调查，等母亲醒转之后直接问她或许更快。

“好，晚上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你在酒店好好休息，别瞎折腾。”

“可是我想多陪陪你，看不到你，我不放心。”

许港委屈地抓过顾昀秋的手，离分别的时间近了，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挨在顾昀秋身边。

不愿放手，放不开手。

“我又不是三岁。”顾昀秋抽回手，轻声细语地哄着许港：“明天你再陪我吧，今晚要搬病房，事情太多了，我也照顾不上你，你在酒店好好休息好吗。”

“好。”许港又被哄好了，“那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订蛋糕。”

“我想吃西城那家的，也不知道外卖送不送的过来。”

“只要你想吃，我就有办法。”许港傻笑起来，别说就一小蛋糕了，心爱人就是要星星他也得想办法搞来啊。

“乖乖休息，我晚上会早点回来的。”

“亲我一口再走嘛。”许港眼疾手快地拽住顾昀秋，侧过脑袋眼巴巴等吻落下。

顾昀秋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索吻，他轻轻一笑，化作流星坠落，配合地砸在人为计算出的坠落点，留下来自星际的贺礼。

“我爱你。”许港搂过顾昀秋脖子，飞快地说。

顾昀秋没有回答，一溜烟地闪走了。

许港怅然若失地缩回被窝，期待下一次流星再降落。

*

在医院门口买了瓶汽水，顾昀秋站在路口翘首以盼。

的士缓缓停在眼前，一道明亮的影子跳出来，魏言适小跑着来到顾昀秋眼前，欣喜地扑上来抱住他，“秋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前天明明才刚见过。”顾昀秋悠悠推开他，把汽水递了过去，“这天真够热的，喝口饮料解解暑。”

魏言适接在手里，掌心变得冰冰凉凉，他关切地问：“伯母情况还好吗？”

“今晚或许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魏言适扯开嘴角，“我过段时间有毕业晚会，秋哥你来吗？”

“要跳舞吗？我和你们这群后生都有代沟了吧。”

顾昀秋步伐一顿，他一向对这种形式主义庆典并不感冒，尤其还是现在年轻人的活动，他太无趣，去了不热场子不说，反而会使在场人扫了兴致，倒不如不去讨嫌的好。

其实多年以前，也不是没有参与过毕业晚会，那是在美国，作为许港的家属陪他出席。

外国人对于同性恋会包容得多，况且在场的又不是他的同学，顾昀秋没有任何疑虑地和许港在舞池共舞，从小就被培养的商场礼仪，让他对于探戈的掌握炉火纯青。

意料之外地，许港的舞步比起他有过之而不及，在场其他人都被他们流畅华美的舞步吸引，自觉让出中心位。顾昀秋引领着许港滑向舞池深处，在此之前并未彩排，但舞步就如同吸铁石，相斥、相吸，默契得浑然天成。

一曲终了，掌声和欢呼在耳畔炸开，许港在起哄声里微微屈身，提起并不存在的裙边，优雅谢幕。

“不清楚要不要呢，不过我可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哦。”魏言适的声音响起，“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想你能来。”

“言适，我明白你的心意。可你真的没必要为我这样做，我不能再耽误你了，你应该过上正常的人生，没必要和我纠缠下去。”

“哎，今天不说这些。我是来帮忙的。”魏言适挥了挥手里的袋子，语调欢快：“怕你没有换洗衣物，我收拾了一些衣服。晚上吃过了吗？没吃的话我还带了吃的，是从我们学校打包的小馄饨，加了双倍辣椒哦。”

顾昀秋很想摸摸他的头，最后还是没有伸出手。

如果不能给人答案，最好还是不要传播希望。

希望被抽离的时刻，无异于一场彗星撞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