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的动作不由得顿住。
沈言澈眉眼垂下,本来有些锋锐的面部轮廓,在一些暖黄光的洒落下竟显得有些柔和。他鼻息又吐了一次,手里抠弄着易拉罐拉环,说:“我说过不会回去了,那不是我家。”
沈言澈就坐在那儿打电话。
安喻却无端记起来另一个他从来印象不深刻的记忆,才惊觉今天正好是沈言澈的生日。
八月月初的生日。无论小学还是初中,沈言澈都不可能在学校里过,安喻一时间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偏偏记住了沈言澈今天生日的。
但不论如何,安喻现在已经暂时失去了丢掉手里这一袋牛排的欲.望。
他就这样拎着袋子站在路灯边,以自己为界隔绝了热闹的人群与那片阴影,听见沈言澈又说:“如果您打电话过来祝我生日快乐之后还要说这些杂七杂八的,那我不想听。挂了。”
“……这时候想到我了?行,那他死了,我倒是愿意回去。”
“哪怕他之前对你不好,可他毕竟是你爸爸呀。”电话那边泣不成声,“我替你爸对你说对不起,但是他这几年一直都很想你……算我求你了,我们都很想你……”
期间夹杂着其他的声音,那是并不遮掩的破口大骂。
“您滤镜真重,他明明巴不得我去死。”沈言澈又一口将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自嘲地笑了下,“没关系,我也巴不得他赶紧去死。”
沈言澈觉得自己也是犯贱,明明知道亲妈打电话过来无非就是那几句话,但还是接听了,愣是听那些屁话听了几分钟。
因为弟弟又废了,所以想到了他这还算好的大件货。
通篇下来都是屁话,他妈真累啊,从小到大,在爸爸面前维护他,在他面前维护爸爸,这个“好人”真是做得太明白了。
他挂掉电话,举起易拉罐,还想从空空如也的罐里抖落最后一滴,没曾想倒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手里的罐也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更细更重的纸盒子。
“醒醒吧,”那人说,“别醉倒在路边了。”
沈言澈一边咳一边抬头去看,免不得被光刺了下眼睛,下意识用手臂去挡。
“不是说不想见到我?”他问。
沈言澈觉得自己也真是怪倒霉的,前脚被家里的电话恶心一通,后脚被安喻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尤其是他注意到安喻手里的那一袋熟悉的包装,显然对方是准备去丢掉它。
多明显啊,对方是完全想要把他从生活里彻底剥离出来。
那带着微弱火光的希冀一点点地、慢慢地暗了下去。
安喻下意识藏起来那袋牛排:“只是正好看见你在这里。”沉默了会儿,又说,“……生日快乐。”
“谢谢。我酒量很好。”
沈言澈强撑着起身,在温暖的路灯下看清了手里是一瓶酸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轻声说:“就这么想把我推开你的生活里么……想丢就丢吧,我不会拦你。”
或许是才喝过不少酒,连脾气和语气都软了很多。
安喻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忍心,拿走沈言澈手里的酸奶,给他戳好吸管,喂一般又塞进他嘴里。
沈言澈皱着眉,“我自己会弄,又不是小孩子。”
“你喝多了。我刚查过了,酸奶解酒,别真醉倒在路边,被环卫工当垃圾回收掉。”
“没关系,反正也是个大件货,甚至无法回收。”
安喻愣了下,“大件货是什么?”
“谐音。”沈言澈声音越来越轻,“贱.货,大贱.货。”
那通电话里,沈言澈到底听见了什么?
安喻还没来得及思考,对方突然失衡,往他身上栽。
他哪有那么好的体魄,本来就弱不经风的,沈言澈这一扑腾把他愣是带得往后摔,落地时两人都闷哼了一声。
安喻吃痛、错愕后,是耳朵和后腰都有些痒。
那酸奶早已随着两人的摔倒而打翻在地上,安喻手里那一袋子也被他狼狈地攥紧,可更难忽视的是几乎扑了他个满怀的一大个沈言澈。
他艰难地转头,轻轻喘着气——摔得太疼了,还被沈言澈压着。
“疼不疼?”沈言澈下意识问。
“疼。”安喻努力想要撑起身子,把沈言澈支起来,“你呢?”
“我么?”
沈言澈笑了下,“我喜欢你。”
安喻手臂一软,差点又倒下,好在沈言澈也顺着他的动作慢慢起来,卸了不少力,也扶着他撑起身子。
莫名其妙的。沈言澈为什么突然跟他表白?
心慌感又开始猛烈,安喻差一点就要当场逃走。
但这个醉了不少的人,就算为他卸了不少力,也还是以一种禁锢的姿态,在他的颈侧呼吸。
呼吸在耳畔与耳垂纠缠,又轻又痒划过皮肤,最后化成了不含一点情欲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