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笃定,让人无法拒绝。司徒璃停下脚步,接过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赫连骁却已松了手,扭头大步离开。
他竟然……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把伞留给她?
司徒璃手上举着伞,一时有些无措。转头去看时,那个黑色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罢了,他身强体壮,淋会儿雨也不会怎样。
回到东宫,侍女立刻迎上来,为她换下打湿的外衣,让她坐在火炉边烘干头发。
“殿下怎么打了伞还淋湿了?”白棠道,“我去让厨房煮碗红糖姜汤。”
“伞是九王子的,待会儿雨停了让人送回飞雪殿。”司徒璃懒懒道,“再去库房里取些补品,一道送去。”
重新梳好了头发,红糖姜汤也送过来了,司徒璃坐在贵妃榻上,一边慢慢喝着姜汤,一边抬头看向搁在一旁的那把伞。普普通通的油纸伞,淡淡的天青色,如雨过后的晴空,她此前从未在赫连骁身上看到过这样轻柔的色彩。
他往往一身黑衣,间或夹杂着深红、绛紫、暗金,但总是深邃、厚重、捉摸不透的。
赫连骁继续居住在宫中自然得到了皇帝的准允,大约是因为他住在宫里更容易监视和控制。司徒攸似乎不急于两国联姻之事,也许有别的计划。
但无论如何,这些事暂时与她无关了。
眼下最紧要的是……她自己的择婿之事。她不愿意听从皇帝的安排与洛凌成婚,更不愿意把储君之位拱手送给司徒瑜。
在牵红线这方面,最靠得住的人是荣安长公主。
改日去趟荣安长公主府,问问今年的春日赏花宴还办不办。
“办,当然办。”
荣安长公主说着,又吩咐侍女奉上茶水点心来。
“去年的赏荷宴后,倒是成了几对有情人。参宴的青年才俊不少,可偏偏宜儿一个也没看上,今年我得替她好好留心着。”
司徒璃端起侍女送上来的茶盏,笑道:“宜儿表妹年纪还小,姑母不必着急。”
“是,你们小姑娘都不着急,只有我们做长辈的操心。”荣安长公主无奈地摇摇头,“淑妃前几日同我说,她族中有两个侄女今年及笄,托她掌眼相看,不如禀了陛下,今年在琼台苑办赏花会,好好热闹热闹。”
琼台苑是京郊的皇家园林,有花木亭台,绿茵碧水,去年司徒珊和路鸣镝一起在那里骑过几回马。
“琼台苑好啊,可以赏花,可以骑马,我也许久没有去过那里了,想念得很。”
“正是,我也想让宜儿多出去见见人,不说一场宴会就觅得良人,至少和同龄的姑娘们说说话,她最不爱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是弹琴就是读书,真怕她闷出病来。”
说起这个小女儿,荣安长公主就忍不住无可奈何地叹气。
“我把她叫出来,你们姐妹俩说说话。”
“姑母,我过去看看她吧。”司徒璃道。
荣安长公主颔首答应,唤了侍女来,将司徒璃带到唐宜的闺房外。
一走近,便听有悠远清逸的琴音从屋中飘出,缭绕不绝。侍女敲了敲门,对门里道:
“二小姐,太女殿下来了。”
琴音停了,门打开,传出唐宜柔亮的嗓音:“表姐快请进。”
唐宜的屋子布置得不像千金小姐的闺房,倒像个书香世家子弟的书房。墙边的书架上堆满了书,桌面宽阔明净,摆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她穿着日常的柔蓝素绫衣裙,头发用银簪子随意绾起,坐在琴边,一旁摆着本琴谱。
“表姐坐。我新学了首古曲,表姐可愿听听?”
“好啊。”司徒璃坐下道。
她从前和路鸣镝、司徒瑜一起观书的时候,琴棋书画,都是有夫子教的,但也仅仅是为了陶冶性情。司徒瑜倒颇爱好那些风雅之事,她和路鸣镝不喜欢,如今坐在这里,也只能听得琴音悦耳,评论不出什么。
一曲毕,唐宜道:“是母亲让表姐来劝我的么?”
“姑母想让我劝你,但我认为,你自己是最清楚自己心意的,不是么?”
唐宜温婉地一笑:“母亲许是因她自己婚姻美满,长姐也嫁得良人,便觉得我也该早日成婚,殊不知各人心意不同,我实在无意寻觅夫婿,只觉得眼下一个人安静待着就好。”
“姑母也是为你的将来着想。”
“我有县主的爵位和俸禄,足以自立。若是父亲和兄长想借我的婚事为家族谋前程,那另当别论。”
“那表妹就想一辈子待在家里?”
唐宜笑意稍淡了些,面容浮起一丝艳羡:“其实,我很羡慕江家表姐能够出来做官。”
“江家表妹的魄力的确令人敬佩。”提到江湄,司徒璃不掩赞赏之色,“我听说,她因此差点和家里人闹翻,最后还是陛下劝服了江大人。如今才过一月,她已经在织绣署站稳了脚跟,没有人不服她的。”
唐宜微微叹气:“若我说想做女官,母亲怕误了议婚之事,定然不会同意,怕是陛下来劝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