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工作的骆延被一个来自于肩膀的力量吓了一跳,正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偏过头却看见,柳清言的半张脸庞在自己眼前。
她手里早已没有夹着书,《瓦尔登湖》顺着指尖滑落到了草坪上。抱着臂的柳清言上半身歪倒在骆延的半边身子上。
柳清言睡着了。许是累了。骆延比柳清言瘦很多,身上没什么肉,柳清言的脑袋一下撞到骆延的肩膀处的骨头,居然没什么反应。
骆延本想直接推开她,可不知怎地,手里就没有了那个力气。
这样又过去了很久,究竟有多久骆延也不知道,直到肩膀传来阵阵麻木,柳清言依旧没有醒。
柳清言的呼吸有那么一瞬打断了骆延有关这段乐句的思路。
很怪,骆延好奇她是怎么睡着的,于是用笔一点点拨开柳清言头顶散开的碎发,一张温润又疲惫的脸随即进入视野。
柳清言真的累了。那是一种骆延永远都难以共情的,从未体会过的,也永远无法体会到的疲惫。
骆延只是慢慢地把吉他放到草坪上,尽量保持左半身不动,取出了另一个小册子。那是她十几天前头脑一热后的壮阔计划。
正构想着思路,一只蝴蝶不请自来,绕在骆延眼前,绕着柳清言的发顶片刻,最后轻轻站在了柳清言的鼻尖。
骆延盯着这蝴蝶,蝴蝶好似也只盯着骆延,蝴蝶没有被吓走,骆延也没有赶它走。蝴蝶似乎很悠闲地开始在柳清言的鼻尖上踱步,寻找着最合适的落脚点,最后落在了柳清言的镜片上。
这个画面有点好看。骆延放下本子,拿起身旁的手机,调出摄像头的自拍模式,对准了柳清言的小半张脸。
画面很不错,柳清言的姿态和她的狗一样,懒散又软乎乎的。蝴蝶立在柳清言的额头上,姿态昂扬。
骆延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信。这封信里的内容由柳清言亲笔写就。骆延的动作缓慢地,直到这封信变成了一架纸飞机,骆延学着自己以前的习惯,先哈上一口气,再用点力把纸飞机抛向天空。
蓝天中的纸飞机打着转,奔向了远方的清澈的湖泊。
蝴蝶些许站累了,还是振起翅膀,离开了熟睡的柳清言。
——
丹柏的今天有火烧云。极目远望,不远处的重山与密林拥抱在夕阳的化学反应中,光线灿烂又浪漫。
骆延被天空中的最后几抹彩色唤醒,却有点睁不开眼。骆延也睡着了。
骆延揉着惺忪的眼,伸出一只手分离出眼前微小的太阳。再望去,阳光正贴在柳清言额头肆意妄行,骆延回头望去时,仿佛看到了一幅千金不换的油画。
柳清言被脑袋附近的动作唤醒了,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骆延那半边儿没知觉的肩膀得救了。
“……我睡着了?”
柳清言坐直了身子,被眼前的景象惊艳了。
“哇。你看。好好看啊。”
骆延拿出单反,仔细调试,连拍了几张。
柳清言的表情开始有些纠结,正在考虑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骆延倒也不是没有看见,只是不想直截了当地拆穿她。
“我刚刚……”
“睡着了。”
下班高峰期,车流量大,柳清言没能听清骆延的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总之,按骆延的意思,自己好像是靠着骆延睡着了……
骆延懒得理她,径自快步走开了。
随着夕阳回家的路上,骆延忍住了告诉柳清言被自己偷拍的事实,把猫先放回家的时候,骆延还是趁柳清言不注意,把照片洗出来了揣在兜里。
“吃啥呀晚上?”
“火锅。”
去超市的路上,柳清言有注意到骆延一直想笑。这样一个小表情出现她那张总是臭臭的脸上是极其罕见并且显眼的。耐不住好奇的柳清言层层盘问后,强装高冷的骆延把照片放进了柳清言手里后,快步走去了不远处的冻货区。
“这谁啊?……好哇你,偷拍我。”
“蝴蝶拍的。”
柳清言追了几步跟上,骆延却假装很忙的样子,拿着两盒羊肉卷来回比对着。
“你看我信不信。”
“信。”
骆延趁乱溜开了,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戴着耳机哼着歌,认真地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无语的柳清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还可以。”
柳清言一脸黑线:“你当然觉得还可以了,被拍的又不是你。”
骆延回过身,歪着头看她,比了个剪刀手:“感谢蝴蝶。”
超市里人不少。柳清言一眼就找到了混在人群里的骆延,一把圈过骆延的肩头,捏她的鼻子:“我还没找你要肖像权费呢。”
“滚,”骆延直接甩开她的手,“那撕了算了。”
“哎别呀,拍得挺好的,我回家找个相框装起来。”
“辟邪?”
骆延正想拿着食材进厨房,被柳清言拦住了。
“拍个照……好了。”
柳清言自顾自地把食材码齐,取下围裙准备动手,骆延却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门口,抱着骆哥,母子俩一并看着柳清言。
那么,那个世纪难题又再一次难住了柳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