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言在一把吉他旁边又看见了熟悉的药瓶。似乎它已经空置很久了。
拨弄了一番后,骆延放下吉他,把那个小册子拖出来,快速地写下了刚刚的那些句子。
“我可以看看吗?”
柳清言接过册子,随意翻看几页后,就被骆延出奇的能力惊讶了。
“你这是在包办一整套乐谱吗?”
骆延看着柳清言惊讶的表情,明知那是不参杂质的赞赏,却还是阻止了自己诉之出专辑的愿想。
“随便写写。”
“你管这叫随便写写?”
柳清言翻到这一页。上面从曲名到bpm走向,再到各种柳清言难以参悟的符号,这些符号看起来比柳清言上学时学到的各种理论还要古怪,都被骆延标得清清楚楚。
上面还画有一个小人——那是卫羽偷偷画的,小人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柳清言一眼就认出这是骆延。
骆延见柳清言表情怪怪的,转过册子一看,柳清言即刻笑出了声。
“啊,这是你呀。挺可爱的嘛。”
骆哥扭动着妖艳的身姿,踱步走到了骆延的脚边,娇滴滴地开了一嗓。
骆延低头摸了几下猫头,把它抱到腿上。胖猫咪像一块五公斤的哑铃似的卧在骆延身上。
“它是哪来的?”
“捡来的。”
“流浪猫啊,怪不得这么粘你。那名字呢?名字是谁取的?”
“朋友。”
骆哥似乎十分不满骆延就这么草率地介绍了自己,不服气似的又跳到了骆延的脖子上,大半个身体占据了骆延,像是只金色胖虫子似的,不停地在骆延身上蛄蛹,弄得骆延胳膊和衣服上全是猫毛。
养宠物也能窥见一个人的一部分灵魂。宠物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意义都是大差不差的,是亲自选定的家人,是茶余饭后的陪伴,可以治愈生活中不开心的部分,保护自己的精神状态,治疗受伤的情绪。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骆延一定不是一个铁石心肠,难以捉摸难以参透的人。平常人遇着这样的人物多半是敬而远之,但可能彼此都比较幸运,柳清言的这个职业赋予她无与伦比的察言观色和理解他人的能力。
骆延所表现出来的强硬与冷淡,都用来保护了内心中不堪一击的脆弱与敏感。
“那它呢?”
“狗吗?我买给我爸妈的。”
骆延摸猫的动作微微停顿。
“怎么让你带着?”
“我妈也不想再把另一个我养大吧。”
骆延的鼻腔里响起几声逗笑。
“会吗?”骆延从墙上取下一把吉他。
“会一点。”
“点首歌。”
柳清言嗅到了木吉他身上的阵阵古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吉他上的这株骆延画上去的柳树。
骆延没有告诉柳清言实情,骆哥这个名字其实是自己在喝多的时候随便取的。
骆延选了【秦皇岛】这首歌。曾经在酒馆时,骆延遇到过几个来买醉的酒客,他们同时出现不说,居然也同时点了一样的歌。骆延后来用钢琴和提琴做了一些改编,大获好评。
柳清言一直弹着些和弦,默默听着她唱下整首歌。
——住在我心里孤独的,孤独的海怪——
当那句“痛苦之王”结束时,柳清言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触到了她心底的海怪。
柳清言坐进这间练功房时,就感觉到一种和骆延身上匹配的强大的气息,那是一种不容侵犯的,昂扬向上的,为了理想奋不顾身的信念。
骆延走到架子鼓那里,拖出来两瓶啤酒。
“还有藏品?”柳清言指了指墙上的那个禁令。
“韩良的习惯。”两人举杯相碰,听着窗外的雨水。
丹柏是这样的天气,有时候阴晴不定。不过,说起遗憾,那一定是柳清言今年没能好好感受初春的城市里的焕然一新,大半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医院里。
骆延回过身,紧紧注视着柳清言。她这才发现,柳清言的眼底变得深邃,变得没有尽头,却又锋利得能切开一切伪善。她似乎一下子变得更加忧郁了起来,可是那若隐若现的忧郁,显得她整个人破碎又孤独。
柳清言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想起些许。
骆延默默注视着柳清言,嘴边微微颤抖。
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说说话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骆延忽然变得再次沉默,先前的那个因为饮酒过量而话多的骆延一下子消失了。
就在一瞬间,柳清言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