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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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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会去这?”

柳清言的脸上冒出了一些不服:“什么叫‘还会’?警官也是有私人生活的。那你倒是说说看,我那次怎么还能在台球厅里看见你了?”

骆延被柳清言问得无语,仓促地低下了有些红的脸,似乎有些不开心地抽走了柳清言手里的那些照片,转身欲走。

柳清言依然笑着,抬手拽住了骆延的手腕:“别走啊小骆,我错了。”

骆延整个人像是触电一样,被柳清言手上的力气拽得有些踉跄,跌跌撞撞地又被柳清言带回了椅子上。

“哟,脸红啦?”

骆延低着红透的脸,狠狠地剜了柳清言一个深棕色的眼神,恨不得冲过去把她的嘴给缝上。

“好了,逗你的。我不这么叫你。骆延,可以吗?”

骆延依然低着头,依旧装作很忙的样子在抠着手指。柳清言都看在眼里。

不知怎地,柳清言忽然很想站起身给她一个拥抱。在酒馆里放声高歌的骆延,是一个满怀希望,年轻有活力的小姑娘。在家里的骆延,是默不作声给小猫咪铲屎,为自己准备晚饭却不会把自己烫伤的女孩。心里的疾病开始作祟,犯病了变成一头狂兽的骆延,是饱尝世事冷暖却仍觉不甘试图反抗的倔强的孩子。

巧的是,很多人无法通盘接受骆延这么多面。但柳清言完全能接受。

柳清言抬手,把她那双手分开,轻轻握在自己手里,指尖轻轻触碰着她手上的那些因为练琴而磨出的茧子。摸着这些茧子,就像摸着她的那些乐器一样,就好像能直接摸着她的脆弱,摸着她那颗孤独的心。

柳清言一时好奇,以前也会有人这么和她做过这件事吗?

“我那有护手霜,你要吗?桃子味的。我可以给你一瓶。”

——

“话说,你们要是出了自己的专辑,是不是就不必每天再去各个酒馆里驻唱了。”

盯着电脑里反复播放的demo出神的骆延一时间没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有些愣神地回过眼神看向柳清言。

“是不是我问错了?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不,没事。”

柳清言对骆延这一行的了解根本没多少,三十一年来,柳清言认识的第一个艺术家是骆延。在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里,卧在书房里的柳清言总在梦里不住地想着自己年轻时向往的那些梦想,还有那些幻想中的生活。不过那时候的她压根想不到,自己会穿上警服,一穿就是将近十年。如今的自己,距离曾经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已经十万八千里远。

那时候的她,能想到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还有另外一个在艰难的世道里求生的孩子吗?

柳清言和骆延只是彼此保持着沉默,不说话,互相低着头,偶尔抬起头看一下对方的眼睛,然后就彼此默契得像情窦初开的初中生那样快速低下头,思考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

相遇,多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

好像这样的沉默并不让柳清言和骆延感到尴尬,反而令两人察觉到这是一次让两人都舒适的交流,一次对彼此都舒服的沟通。柳清言盯着她胳膊上露出的一小截纹身,看着那些图案在不明亮的灯光下产生一些化学反应,那些本该没什么颜色的图案就此留在了柳清言的脑海里。

多矛盾的一个人啊。柳清言在心里这么想骆延,也这么想自己。

她的脑海里开始出现这样一个计算题:14+8=22,22+8+1=31……好像那些符号里承载着很多东西,包括柳清言年轻时做过的那些春日大梦,工作后遇到的种种委屈,包括骆延儿时才有的千金不换的笑意,夏季枝头的蝉鸣,同样也包括长大后因为极度缺爱而异化而来的奇怪性格,以及世事衍生给她的万般委屈与悲伤。

——

骆延也在微妙的情绪与氛围里盯着柳清言的手看。

那其实是一双没什么美感的手。有些地方粗糙,那是工作的痕迹。有些地方不那么细腻,因为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必须养家糊口,还需要参加一场接着一场讨伐人类当中的败类的战争,那需要她马不停蹄地战斗。那双手能够触碰到的地方无非是父亲的衣领,母亲的胸口,家中猫猫狗狗的下巴。

电脑里放着平克弗洛伊德的月之暗面。那个漂亮的三棱镜在针上旋转着。她凝望着柳清言的手,无助地思考起:自己的爸爸妈妈都是谁?二十二年前,为什么把自己遗弃在那棵树下?难道就是为了让还有气力的古玫捡到自己吗?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自幼就体会到失去双亲的滋味儿?我有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吗?非要让我不得不经历这些?

那时的她,怎会知道柳清言的存在?

想着想着,她无声地落下眼泪。这眼泪的含义颇多。因为尚未酒醒,骆延无法完全掌控住自己的理智。自己的面前坐着一个韧性极强的人,一开始,骆延很怕她,因为她是一个警察,身旁总是绕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再后来,骆延却又难以置信地,完全不受控制地想要亲近她,也许只是想要离她近些,并不奢求什么。因为她身上有一种骆延需要的东西,关爱,忍耐,温和,一切能用来形容父母的美好词汇骆延都需要,都需要有个人在二十二年后倾囊相助,告诉她这个词语的意思是温柔,温柔代表着看人的眼神,对待旁人的态度,她的脾气,她的温暖,她的羞赧,甚至是她一个人躲在书房里静静地让上头的情绪像蛀虫一样爬满全身,虚掩着房门哭泣却能出奇地隐忍住不让家中的孩子知晓。因为她成长于一个健康的家庭,她是一个正常人,是个好人,而我只是一个在台风天躲在电话亭里,可怜巴巴地望着城市的霓虹灯在自己眼前嘲讽地笑着,仍希冀着有个救世主将自己带走的落汤小狗。

我多么想有个人站出来教教我该怎么把没什么意思的生活过出风采,即便那个人自己的日子也跌宕起伏,没有什么看点,像是一部被阉割的□□暴力电影。

柳清言很快就察觉到了骆延的情绪的变化。骆延在哭,低声抽泣的声音让她听见。

柳清言挪动着椅子,靠近了些,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指,指尖在她的掌心中缓慢地摩挲着。

“可是,我有一个疑问。”

柳清言松开了骆延的手,坐直了些。

“你问。”

“我的,出现,的确让你记起了古玫吗?”

柳清言有些局促。目前而言,柳清言不希望之前的那些猜测都是自己在自卖自夸。

骆延也坐直了些,忽然变得坚定,凝视着柳清言的眼睛。

“是。”

柳清言松了一口气。

“你和古玫……”骆延顿了下,“你有一双和她一样的眼睛。”

在她的手边,在这张照片里:四岁的小骆延相伴着古玫,那双眼睛好似能洞穿这些岁月中的一切不公。

在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栖息着的是她的一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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