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区不大,平房一望无际,凉亭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植被覆盖率出奇地高,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放置着的是丹柏市的棉纺六厂。这些平房像一个佝偻着脊柱的老年人倚靠在丹柏市这个北方壮汉的肩膀旁,显得可怜又可悲。
牧厌站在柳清言身边,注视着那个锈迹斑斑的小区牌号,一言不发。
“确定蔡德贵住在这吗?怎么感觉不像啊。”
“哪里不像?”
“就是说不上来的不像。”
“先去找物业吧。”
亮出证件后,物业大妈打了个电话叫来一个小伙子,将工具箱和资料卡递给了柳清言。一行人很快循着地址,找到了蔡德贵的住所。
牧厌拿手肘戳柳清言:“你会撬锁吗?”
“当然不会。但我会踹门。”
“哪种踹?武警破门那种踹吗?”
“大概吧。”
年轻的小伙开了锁,备了口罩让他们进去察看。
蔡德贵的住处十分糟糕,甚至不能被称作一个住处。小房子四壁乌黑,什么地方都脏兮兮的,有一台老式电视机和空无一物的电视机柜,客厅狭小,卧榻杂乱,没有冰箱,没有电扇,没有什么电器,甚至连厨房都没有,阳台堆满了用过的被团成团的卫生纸,简直就像一个长期无人看管无人清扫的牢房。
“打算从哪开始查?”
牧厌被柳清言问得有些犯难,四处瞟了下,决定从一览无余的卧室开始。
“蔡德贵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伙子登时面露异色:“怎么了?”
“你们小区里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前几天小区里来了一伙装卸队算吗?”
那厢,牧厌在卧室的一只枕头下找到了一部手机,正想装进物证袋里,手机突然震响,屏幕上出现一个人名。
牧厌没接,而是默默听着柳清言他们攀谈。
“……电话是这个。那警官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请等等。”牧厌摘下手套,掏出手机给他看了张照片。
在那个屏幕上,显示着【钱悯】这个名字。
“哦,这个人也是我们小区里的,”年轻人从他的挎包里拿出一叠类似报销单的东西,“对,是他,一个在上高一的男孩。他们好像还在一个学校呢。”
柳清言目送着有些紧张的小伙子走了出去。
“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为什么要给一个七十岁的老头打电话?”
“通知巫凡,有新线索。”
牧厌和柳清言在蔡德贵的住所搜查了接近一个下午。除了乱糟糟的阳台外,牧厌也仅能从房间里的蛛丝马迹中确认两件事,其一,这个房子的主人的确是蔡德贵,床头柜里放着蔡德贵的身份证和一些现金,其二,这个房子里没有第二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牧厌从阳台那带走了些纸团装进了物证袋。天知道这天量的纸团里都是什么。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学校。”
柳清言挂掉打给巫凡的电话,看着牧厌和周围的老头和大妈们聊天,无意间一瞥,好像看见不远处的墙角那有一个人影,突然又消失。
柳清言不禁蹙眉。又是那个影子,在教学楼上不知是否属实的影子。
想着想着就出神了,牧厌戳了她好几下才把她唤醒。
“现在做什么?回去吃一口?”
“不了,我回趟家。”
“好,我送你。”
——
“骆延。骆延?”
片刻,骆延从二楼的排练室里出来。
“就你一个?”柳清言坐到沙发上揉腰,发现面前和身边有一堆衣服没叠。
骆延抱着吉他下楼:“这么早?”
“等会还要回去干活呢,回来吃一口。你这一堆是?”
“晒干的衣服。”
柳清言失笑:“怎么,不会叠衣服?”
话音刚落,骆延的脸上出现片片微红,一张鬼斧神工的脸上冒出了一丝俏皮的倔强。
“有事?”
“哦,家里有吃的吗?”
“速冻饺子。”
柳清言露出了一个骆延不解的神情,但这代表着柳清言懒得吃了,想直接回局里。
“……晚上,你干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怎么了?”
“……有表演。”
柳清言见她吞吞吐吐的,笑了下:“好,收工快的话我就去看看。”
夜幕降临时,相稔润给柳清言打来电话。殡仪馆里闹起来了。
柳清言一到地方,便目睹两个年轻的男女正抓着牧厌的胳膊理论,似乎还想对牧厌无礼,而椅子上坐着的爻紫舟和相稔润看起来郁闷得很。
听了几耳朵,柳清言弄明白了,他们这两个冷血的动物纯粹就是为了赔偿而匆匆赶回。牧厌自始至终就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看,一直在讲案子是今早发生的,程序和步骤都得一步一步来,可蔡德贵的这两个孩子完全不信,颐指气使的劲头好似只为金钱而来。
蔡德贵在他们眼里早已变成了变卖的工具。柳清言听不下去了,决定阻止他们的闹剧。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要把我叫来了。”
柳清言捂着脸,太阳穴那里汩汩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