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说明白狗,就要先从她的家庭组成成分讲起。
毕竟狗也是家庭中的一员。这个观点只有温火软赞同。
父亲温青玉是一名高中教师,母亲陶微曾任教大学老师,爷爷温煦是市级教育厅的退休干部,奶奶是温火软的奶奶。
她是真的不知道奶奶叫什么,没人提过,都称呼她为温青玉的妈妈、温煦的老婆、温火软/温水阔的奶奶。
名字和姓氏都被岁月埋没了个干净。
这一年的她年仅六岁,父亲递给她一本《唐诗三百首》,塑封膜都没拆。
让小孩背会三百首唐诗就如让建筑工去修建一段楼梯——登天梯。
这时候建筑工人想的就不再是,浇筑材料的选择与费用花销等一切事宜,是如何弄死眼前这个甲方后,会被警方判定为意外事故。
温青玉扮演的是温火软生命中父亲的角色,她不能打;他是一家之主,不敢打;他有高大的成人男性身躯,而温火软只是一名弱小的孩童,根本打不过。
“小软你的任务就是把爸爸手里的这一本《唐诗三百首》背完。”江青玉对着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女儿,晃了晃手里还未拆封的书。
温火软懵懂的仰望着高大的父亲,眸子清澈干净的如泉眼中的灵水,倒映着所望之人的内心。
眉毛不浓密也不淡薄,刚好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相称,眼型偏圆、眼尾末稍下垂。
“……好的爸爸。”她答应着。
温青玉点点头,他对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很满意。
“爸爸,与商哥哥一会儿会过来找我和哥哥玩,我们可以出去吗?”温火软借着他心情愉悦的时刻,趁机问起。
她能从父亲的眼中察觉出丝丝的不悦,但温青玉没有否决,想了想后还是笑呵呵的应了下来。
温火软开心的去敲哥哥的卧室门,打开房门就见到里面的人正颓废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如被人按了定身咒般。
后背上的伤疤让人揪心。
两天前的下午,亲戚家的小孩看上了温火软房间里的毛绒熊,她不肯给出去,温青玉疾言厉色的要求她把这个毛绒熊送出去。
小孩喜上眉上的收了,抱在怀里,并对温火软说出了真诚的道谢。
亲戚的脸色是有一点的不自在,但并没说话。
温水阔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毛绒熊,护犊子的藏在身后,根本没有要送出去的意思。
怀里一空,孩子满脸的无措,寻求安慰的望着自家大人。亲戚的脸色更加的尴尬,匆匆告别,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青玉是个看面子看的比命还重要的父亲,他抽出裤腰的皮带对着宝贝儿子就是一顿抽了。
在温青玉心中,家中人的份量排序:面子>儿子>女儿
隔着卫衣的一层单薄的面料,混合着泪水的斑斑血迹,是温水阔那一天的记忆点。
温火软小心翼翼的去扯温水阔的胳膊,童音稚嫩,“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男孩偏头过来,“爸爸同意了吗?”
她捣蒜般的点点头。
温水阔爬起身子,穿衣服时不小心扯到伤口,嘶了一声。
察觉到身边的人自从进门开始,就只和他讲过一句,要知道妹妹可是一个话唠的存在,视线扭转,掠过她的面容时,倏的顿住。
温火软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用白衣袖擦拭去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声音被卫衣的料子捂着,听起来蒙蒙的,“那个毛绒熊送出去也没什么的。”
“爸爸这次用的皮带质量不好。”抚慰的拍打了两下她的肩膀,“况且那个玩具熊是你好朋友搬家前送给你的道别礼物,怎么可以送人呢。”
“可哥哥被打了。”
温火软的理由单纯的让人无理可挑。
温水阔摸了摸温火软的额头,没说话。
——
兄妹二人来到陈与商的家前,去敲了他家的门。
门内的陈与商拉开大门,怔怔的,抬起手指着温火软的脸,“你被又被揍了?”
温火软的眼眶有些红肿。
“没。”温火软摇头,没多说。
温火软别说是被揍,她还被赶出过家门。
——“你滚出我家!”
这句话足以贯彻温火软的活了个位数的生命线,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个外来客。
“乡愁对于她这种人而言是根本不存在”这句话出自多年后的陶微之口,无意说出的由心而言。
这时正值午后,家里只有陈与商一人,大人都去上班了。
温水阔带着小他一岁的弟弟妹妹进了一家奶茶店,隔着可视的墙面玻璃观察到店内的客人不过区区几个。
温火软坐在店里提供的人座椅,低眉垂眼、情绪显得低迷,似乎是发呆。
话说要是把三百首古诗全被背了,这要浪费多长的时间啊。
“我给你变一个魔术吧。”陈与商打断了她的忧愁。
温火软就见他拿着一副扑克牌,让温火软随意的抽取出几张牌,剩余又放回扑克牌盒里。
手里拿着十二张扑克牌,牌面向下扣,相对而坐的二人只能看到牌背面的花纹,“你从这里面随便选一张。”陈与商说。
指间在扑克上左右徘徊,最终选中陈与商右手边的第四张牌。
陈与商接着说,“你记住里面的内容后,把牌递给我。”
温火软依言翻看了一眼,是黑桃9。
陈与商接过牌,直接插进了手里的扑克牌中中。
温火软的眼睛注视着陈与商将手里的牌在原基础上打乱顺序。
“我现在把扑克牌翻转到正面,我来猜你刚才选择的是哪一张。”
只见他在牌面上一张一张的查看,似乎是下定了决定,他抽出一张扑克牌。
牌面正是选着的黑桃9。
温火软不信邪接过陈与商手里的牌,想要一探究竟。
“喝奶茶吧。”温水阔在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两杯水果茶,打断了她的思绪。
“哥哥你的呢?”
温水阔摊手,“我不喜欢喝。”
温火软放下手里的扑克牌,把塑料吸管扎破塑料杯上的塑封纸,双腿在座椅上晃动着,塑料杯壁附着的细小水珠,沾湿了她的手心。
温火软忘了这个看似是魔法的魔术,捧着奶茶喝到天昏、地暗。
太阳正盛再到残阳西斜,这个使她惊讶的魔术,也成为她心中小小的遗憾。
回家的路上,温水阔牵着温火软的手,她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起走向了未来。
这些无关紧要的只是故事的前缀,事件的核心点不是温火软和温水阔,更不是有话语权的温青玉,而是全程隐形没身迹的陶微。
——
这个故事要从陶微为外婆办丧说起——是陶微的外婆。
陶微父母在她上小学时就因性格不合离婚了,她是在外婆的膝下长大,外婆没有名讳,就和温火软的奶奶一样。
但她有许许多多的别称。
下葬,棺椁埋葬在地下,自此,棺椁内的人长眠不起。
(死亡这件事,对温火软来讲就好比是,刚在地上活蹦乱跳的小狗,下一刻变成了餐桌上的下酒肉。)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陶微因对外婆的死而魂不守舍的,便晚了一天到家。
可她的职责是照顾全家的衣食住行,没有她的参与,家里乱成糟。
自那时起,陶微便开始有意的回避起家中的琐碎日常。没人知道她这样做的意图。
可如今的温火软已经十岁,陶微想出门找工作,这就好比建筑工的登天梯。
与社会脱节已有十多载的她、处处碰壁。
陶微和温青玉离婚也是因为性格不合。
纠纷是从意见不合开启,转而移交到了冷战。
寒冬,家中开足了暖气,还是跟街上的冰窖一般,冻的人骨头都是冷的。
心却是在一言不合就开吵/抄的戏码中没了真切感,吵架的事情接二连三,便成了家庭便饭。
(心是指温火软,温水阔在中学开始便选择了住校,可她不行,毕竟父母离婚要在一年后。)
温火软觉得父母吵架还好说,就怕吵着吵着就抄东西往地上砸,这个时候她就要抓紧在扒两口碗里的饭,不然等会儿饭碗被砸了,可就真没饭吃了。
(说到这里,有个点必须的讲清楚,做饭的工作是需要温火软或是陶微来承担的,温青玉则是个甩手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