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舰星的科技主脑,先觉种为种族的进步作出了突出贡献,哪怕联盟的科技圈多年来从未纳入过舰星成员,劫掠者们也不曾在技术方面受人掣肘。
带着种族记忆和光荣使命诞生的先觉种,一脱离培育仓便将整个生命都献给了舰星。
不同于战斗种会因为伤残、衰老等因素被淘汰至下层,先觉种毕生奋斗在科研第一线,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而它们的寿命也要短于一般的舰星人。
大部分时候,这些尽心尽职的科学家甚至不怎么休息,而是长久地泡在实验室中,哪怕这会折损它们本就短暂的寿命。
来自舰星之外的相关科研工作者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这帮虫子的东西真是见鬼的难用。”
话音刚落,全透明的培养箱在“呯”的一巨声中自内而外被击碎,四溅的锋利碎片甚至摧毁了近旁那U形实验桌上的一个溶液培养皿。
紫光缭绕的诡异绿蔓突破桎梏,像昂首四顾的蛇一样微仰末端,旋即目标明确地袭向倚在实验室门边的灰发男人,刹那间便缠紧了他的臂膀,不断蠕动收缩着。
无契稍稍一惊,即刻用机械臂弹出的刀刃干脆利落地斩断那纠缠的绿蔓。
墨绿的汁液登时溅射一地,原先缠绕在手臂上的那几圈也僵硬下来,松垮地掉到地上。
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定睛一看,自己的右前臂已经鲜血淋漓,是绿蔓上的红刺造成的。
隐星人原生体臂侧的骨质护甲能轻松抵御安卡拉寄生蔓的尖刺,但人类拟态下的脆皮状态却是百分百会被破防的。
并且这东西还是直奔他的好手来的。无契不禁怀疑他的上司是否又想给他装机械臂了。
“效果还不错。”始作俑者满意地挑眉,神情似笑非笑。
隐猎默默用疗愈枪修复创口,再将自己的血迹清理干净,确认过万无一失后,这才抬头望向实验台边的黑发男人。
或许因为身处实验室,那万年不变随意披散的长发此刻被束了起来,白色防护服也与他平时一身黑的风格迥然不同,再加上戴着的那副银框眼镜,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舰星的先觉种并不会使用拟态,它们没有这样的需求,所以这里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刚好符合人体结构的防护服,这人身上的这一套还是伊凡的。
伊凡穿着正好,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些小了。
成分分析镜的镜片反射着彩色的弧光,透过它看那双雾蓝色的眼眸似乎都变成了蓝紫色,像是加上了一层滤镜。
用作试验的变种安卡拉寄生蔓以一种怪异的方式绞缠着星云狰的晶核,晶体表面已经绽开了细密的裂痕,墨绿的汁液从中渗出,像一颗正在流血的心脏。
“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吗?”他问。
动用星云狰的科技来重创左刃固然快捷有效,却也伴随着不可忽视的风险。
如果不慎败露,这会让舰星直接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届时纵然夜翼有意结盟也难挡大流。
魔卡斯瞥了眼那从加帕地底取来的紫晶,双手抱臂倚在实验台边,风轻云淡地开口:“雷影的追随者太过狂热,应该给他们醒醒神了。”
“左刃也的确需要削弱,否则将来它一旦脱离星盟就会成为我们难以控制的风险。”
说着,他探过身子,在侧面控制台上开启了基因标记图。
全息投影的星图在两人之间旋转成形,这是舰星人用来标记被他们“得手”过的物种的起源地的。
而现在,对面的男人拨动投影,令其定位到外环的位置,“伊洛芙四区和莱欧雷特八区会首当其冲,震霄和赤风不一定能在劫掠者的侵袭下守住要塞。”
年轻的隐猎沉默着,羽纹面具隐秘地掩盖住他的情绪,活跃的思维却暴露了他的心绪不宁。
迟疑片刻,他提醒道:“有心之人会察觉的,你的身份若是暴露,无疑会在整个星盟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有必要这个时候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吗?”
黑发男人低垂眼眸,沉思着,继续道:“舰星从前与星云狰的交集并不多,若不是父亲曾经与阿卡隆德合作,劫掠者甚至不会接触到拟态技术。不会有人察觉的。”
无契叹一口气:“既然只有这一条路,那宁可花费更多时间来减少纰漏。你太急于求成了。”
男人微微一笑,转过身,继续自顾自地专注于他的试验,“我只知道机不可失。”
你这个赌徒。无契这么想着,而后再度开口:“还有一件事。”
“说。”
“加帕地底的那个莫勒星人,”隐猎斟酌着该怎样表达,“她,或许是一个融合过晶核的人。”
“什么意思?”魔卡斯霎时搁下手中的实验器具,转过身费解地盯着他。
无契如实回答:“正式成为高阶时,我发现在无色区能看到你的晶核,而你跟那个人晶核融合之后,他在无色区也拥有了影子。我能看到他。”
“左格?”
“是。”
“从没听你汇报过。”
魔卡斯睨下属一眼。
自己跟左格晶核融合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等等,这意味着——
雾蓝色的眼瞳猛然收缩,他诧愕地注视着静立于实验室内的隐猎。
“你在她身上也看到了?”
无契点头。
这意味着,列娜也曾与星云狰晶核融合,像他的父亲们那样。
还有其他存活的星云狰吗?
感受到他眼神中的追问探究,无契继续道:“只是猜测,我也不确定星云狰死后其伴侣是否还能在无色区留下痕迹。”
言下之意,我不知道她的星云狰伴侣是死是活。
魔卡斯怔忡须臾。
会是真的吗?除了他和诺拉,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同族。
“查清楚这件事,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最后他这么命令道。
现在?这下是无契惊愕:“那你呢?”
舰星动乱将至,左右刃在其中一方分离出去前势必会有一场恶战,独自待在这里并不安全。
“还没有人能伤我。”魔卡斯不屑道。
那很难说。隐猎默不作声。
外边陡然传来验证通行的提示音,紧接着两扇严丝合缝的金属门从中间向两边开启——
有人来了。
无契即刻隐去身形。
右刃首领步入实验室,依旧是一身黑甲,没有使用覆面,铁灰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
“进展如何?”夜翼询问道,扫量一眼面前偌大的实验室,他补充:“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你指派几位科学家。”
“不必了。”魔卡斯说着,摘下面上的成分分析镜,“已经测试好了,随时待命。”
夜翼颔首,旋即又难掩忧虑地开口:“你真的能保证万无一失?”
“放心,”魔卡斯打断他的顾虑,将眼镜随意搁在台上,“只是替您笼络人心,这不至于毁了左刃。”
“好。”夜翼答应一声,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地面那滩绿色的汁液上。
“我还要去主舰一趟,剩余事宜我们晚些商讨。”
右刃首领说着,转身径直朝外走去。
“是,首领。”
魔卡斯一步没挪,倚在实验台边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
主舰核心舱。
尘封已久的皇族审判庭重新开启。
在阿卡隆德尚未真正称帝前,为了强化皇族与劫掠者们的联系,加速她们取代故去的女皇在族群中的位置,皇族审判庭应运而生。
受审者多是由于所思或所行违背了种族至上舰星至上的理念,这样的情况在女皇逝去后屡见不鲜,因而开庭的频率相当之高。
一般情况下由最年长的夫人负责审判,其他夫人也都会出席,她们不仅辅助审判,还要通过释放信息素或运用精神力来调控在场所有劫掠者的情绪。
一直到新星历176年,皇帝阿卡隆德在第四次千星要塞争夺战中阵亡,皇族审判庭才与其他皇帝所制定的条文法规一同走向衰亡。
皇帝死后,索龙元帅一方面以保护为名,将皇族软禁于主舰核心舱的温室中,除参与繁育活动外不再允许她们外出;另一方面,他设立的军事法庭也在舰星发挥着相同的作用,皇族审判庭不再被需要了。
而现在,这处场所被重新启用。虽然,到场的仅有索龙元帅、左刃首领雷影以及作为审判官的夫人。
在皇族的强烈要求下,元帅妥协了,允诺了这一场缺少观众的审判。
“元帅。”夜翼到来时发现自己是最晚的,他先向御座之上的那个男人示意。
舰星元帅难得使用了拟态,正以一种放松的姿态倚在那属于皇帝阿卡隆德的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