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既然已经起了个大早,魏洵也不想回去躺着了,四处瞎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去了东宫。
自从遇见文卿远以后,这来东宫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了。
走近书房门口,魏洵就听见殿内众多人议论纷纷的声音。门口的侍从刚想禀报,被他一个手势阻拦住了。
魏洵退到园子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打发着时间。
眼前假山层峦叠嶂,潺潺溪流之上,石径蜿蜒,其间绿树葱郁,花影摇曳,一派自然风光,令人神清气爽。
魏洵掀起挡路的藤蔓拐进一条幽深小径,准备寻个舒适地方坐下吹吹风。
忽听见几个声音朝这边靠拢。
初时还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是魏洵敏锐的捕捉到了文卿远三字。
他示意凌鹤安静,自己也不作声的靠在石壁上,侧耳倾听。
“这殿下都与他和离,我看就是失宠了。”
“害,人家丢了一个郎君都尉虚名,可是七品连升两级啊。”
“你们说这升任到底是谁的意思?”
“我听说是殿下给他求来的。”
“真假?不是殿下要和离吗?干嘛给他求个好官职啊。”
“哼,要不都说文大人人如其文,里外皆风.流,这和离了都能让殿下给他讨个好差事。礼部郎中多少人盯着的肥缺啊。”
“你酸也没用,谁让你没有人家那一副好皮相好身材,我听说殿下被文卿远缠的日.日起不了床呢。”
说这话的人语调极为猥.琐,几人都发出了一阵不入流的笑声。
魏洵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这群上不得台面的宵小,不敢诋毁自己,只能侮辱文卿远。
成婚被传谣言的是文卿远,和离被泼脏水的还是文卿远。流言蜚语越多,自己这心里对他的愧疚就越多。
几人脚步走远,魏洵使了个眼色,凌鹤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本以为众人都散去了,魏洵快步走进书房,没想到顾知冉还在和皇兄讨论着什么。魏洵想着避嫌刚要转身退出去,被魏淳喊了回去。
“小厨房新做的糕点在暖阁上,你尝尝味。我和知冉说点小事,不碍事的。”
没聊几句,两人就朝着暖阁走来,魏淳看了一眼殿外:“凌鹤怎么没有跟着你?你一个人?”
魏洵泄愤似的一口咬在莲子酥上:“刚才在花园遇到几只老鼠,让他去看看是哪里来的。”
魏淳笑出了声,顾知冉面色有些尴尬,欲行礼告退,被魏淳留住了。
“你也坐会儿,咱们三个好久没坐下说说话了。”
侍从麻利的搬来圆凳,顾知冉只得在暖阁前坐下。
自打魏洵婚礼之后,两人再无私交,哪怕偶尔在东宫碰见,彼此也只是客套行礼。
魏洵一心扑在文卿远身上,此刻看着坐在面前的顾知冉,一丝久别重逢的疏离感蔓延上了心头。
“新出的糕点如何?来,知冉也尝尝。”
魏淳拿起一块递给了顾知冉,又看着魏洵等待他的评价。
“不怎么样,太甜了。”
魏洵拍掉手上的碎屑。
跟着文卿远一起用膳久了,魏洵再也没吃过任何加糖的菜肴糕点,久而久之,也跟那人一样,不爱这甜味了。
“人没长多大,口味倒是变了不少。”
魏洵喝口茶清清口,悠悠感叹道:“皇兄,还没长多大呢,我这都经历过和离了。您别老拿我当小孩子。”
魏洵察觉顾知冉扫了自己一眼,他只当作没看见。
本来只是心里烦闷,想来东宫找皇兄发发牢骚,可是既然好巧不巧让自己在园子里听见了污言秽语,那可得好好告个状。
“不过也是,这朝堂这宫里,人人都把我当小孩子哄着,唉……”魏洵故作委屈撇着嘴,又用那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望向魏淳,“皇兄~”
魏淳揉了揉他脑袋顶:“这是又受什么委屈了?嗯,皇兄给你做主。”
“皇兄,他们都说我与文卿远和离,是因为我阳事不行……”魏洵说到最后已是语带哽咽。
这话题转得生硬,魏淳顾知冉皆是一愣,前者想笑硬憋着,后者羞红了脸。
魏洵愁眉苦脸,“我这要如何为自己正名啊?”
魏淳笑而不语,顾知冉是再也坐不住了,和两位殿下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告辞。
待顾知冉走远,魏淳拍拍魏洵肩膀:“行啦,知冉回去定会好好教诲乱说话的那几人,他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魏洵收回视线:“那最好,您说这世家子弟,明明自小受惠于儒师,六艺皆习。怎么德才兼备者凤毛菱角,剩下的个个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账家伙。皇兄,整日要和他们相处也是够难为您的。”
“非也。”魏淳高深莫测的摇摇手:“这人啊,看你怎么用,先前告退的那几位是处处不如知冉,但也有可用之处。”
魏淳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当然,这些人自是都不及你的文卿远了。”
没有外人在了,魏洵蹬掉靴子,盘膝而坐,表情无不骄傲:“他可是十五岁就高中状元的人,这些人竟敢肆意诋毁,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文卿远年仅十七,连升两级又是礼部,自然是会遭致朝野纷纭。
你也知刚出空缺那几日,各家族派人来我这里请安的折子已累牍连篇。
若不是你抢了先,这礼部郎中大概率会属顾家或赵家推举之人。”魏淳语气一转,“此事你虽然办得冒进,但也算立了一功吧,能从世家手中抢掉一个郎中。”
魏洵苦笑一下:“无论和离一事真相如何,众人都定会说是我弃了文卿远,若是不找些要紧职位,我怕他势单力薄,在朝堂上被别人欺负去了。
这也是碰巧就有了个礼部郎中的空缺,本来我也没寻思连升两级的。不过,皇兄,”魏洵压低上半身认真问道,“以文卿远的才华及翰林院的成绩,确实堪当重任吧。不然父皇也不会应允我。”
文卿远之才,无可置疑。
魏淳也从翰林院掌院学士唐大人处听闻不少,文卿远虽只是一个编修,却在翰林院表现极为出众,同僚们赞誉有加,无不心悦诚服。
当今天子也并非昏君,不可能单是因为宠着小儿子就把如此要职委于文卿远。
只是朝堂之上,并非殿试。
只是优秀,难以服众。
“你给文卿远突然求来个礼部郎中,就不担心他应付不来?”
毕竟连升两级,又是未涉之境,魏淳还是有些担忧。
这么多人盯着,文卿远哪怕只是一丝纰漏,恐怕弹劾他的折子就会蜂拥而至。
“不怕。”魏洵放下茶盏,看着茶叶起起伏伏,“他可是文卿远,我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