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武玧闭每逢门会客便会让李行止随行旁听。
随着时日增加,李行止不仅需料理布匹生意,武玧那诸多不便昭告世人的营生也逐渐向他明示且欲安排他介入。
起初,李行止还心存踟蹰,想方设法推三阻四。
武玧也不勉强与他,只是劳累之余常在他面前感叹自己身边仅有行止一人可托付、可信任,令李行止左右为难。
那年初冬,李行知母亲突染风疾,数日缠绵病榻,病情愈发严重,哪怕武玧请了数位华都名医上门轮番诊治,奈何药石罔效。
眼看母亲逐渐昏迷不醒,李行止忧心忡忡。
一天夜里,武玧突然带着一个锦囊进了李行止母亲的寝室。
“此药便是阿芙容,这是刚送到的第一批货。行止,此药可治一切顽疾,是疗百病之圣品。我思虑再三,还是先给令堂使用,以为最佳之策。”
李行止虽不知这阿芙容到底为何物,但武玧以重金换得,确为事实。
如此昂贵之物,悉数给自己母亲所用,李行止正欲拒绝之际,武玧却抢先道破其意:“若是我有此药,却不为令尊所用,才是为兄的不是。我明白你心中担忧,此药虽价值连城,但若能治好令尊疾病,纵然万金,为兄也不在意。”
此药用了下去,不多时李母不仅悠悠转醒,甚至还精神矍铄。
自此一事,对于武玧诸多偏门生意的安排,李行止更是难以拒绝。又加之武玧宽慰其商人唯利是图,这些生意也未谋财害命,时日久了,李行知也如此开导自己。
到了深冬科举,李行止虽倾尽全力,但依旧落榜,正在屋中心灰意冷之际,其母竟也突然撒手人寰。
李行止突遭此人生变故,悲痛欲绝,几度晕倒。
幸得武玧慷慨解囊,倾力相助,方得以妥善安葬亡母,聊慰孝子之心。
转眼到了第二年开春,李行止依旧郁郁寡欢,武玧提着酒邀他去园中赏月解解闷。
两人也不言语,只是闷头喝酒。
几杯下肚,李行止逐渐恍惚,自觉飘飘然,挣.扎起身欲回房休息,却被武玧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再睁眼,自己已是身着状元服,头戴金冠,腰坠金玉珠宝。身边父母慈眉善目一脸欣慰,眼前武玧冲自己连声道喜。放眼望去,周围皆是恭贺之声不断。
如此美梦,转瞬即逝。
翌日李行止清醒过来已是午后,虽头疼欲裂昨日之景却历历在目。
武玧似是早已在屋内等候多时,李行止进了屋子刚要追问,他便率先开口告知:“为兄见行止终日消沉,心中甚是不忍。思来想去,只有阿芙容可解贤弟心病,遂擅作主张加了些许在酒杯中,还望贤弟明白为兄苦心。”
李行止哪里说得出责备之话,武玧一心为他,这些年来从未亏待过自己。
这阿芙容万金之贵,武玧虽总是念叨商人逐利,却舍得在其母子二人身上用了不少。
而且那梦,着实美妙。
人皆存贪欲,品过一次阿芙容之神奇,李行止便总忍不住怀念起那片刻的美梦和父母的音容笑貌。
重振旗鼓的李行止又恢复了管事的工作,只是做事向来严谨细致条理清晰的李行止不知为何犯了好几次错。
武玧不仅没有多加责怪,反而又给了他一些阿芙容的药粉,还叮嘱他此药昂贵,每次不可多用,但若是服用完了尽管找他要。
这么一来二去,李行止对武玧更是死心塌地,唯命是从。
李行止用袖子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小人不是没有怀疑过这神药是否有古怪……只是当时身在其中,哪怕心中略微思索一二,也会转瞬忘记此事,只是一心惦记着靠此药暂时忘却痛苦。”
“那你们图谋袭击文大人又是为何?他并非市舶司或户部官员,如何有机会得罪于你等?”
行商坐贾皆由市舶司及户部监管,文卿远时任礼部及吏部之职,按理而言无论武玧等人违法兜售何物都应与他毫无牵连。
“小人没想到会伤及文大人性命,武兄说只是吓唬吓唬他。”说到此处李行止又左顾右盼,支支吾吾。
魏洵无意揭其伤疤,只是李行止仍执迷不悟欲庇护武玧,他已耐心耗尽,遂直言:“李行止,令堂病重时,武玧请去问诊的大夫,你确定无疑?又或者说,当年令堂突染风寒,真是意外?”
此番话语,字字铿锵,直指李行止从不敢深思的过去,他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没说出一二。
沈又鸣不待他多想便命差役带上几人,李行止扭头望去,竟然是当日武玧为自己母亲请上门的几位大夫。
无需刑法伺.候,几位大夫便跪地讨饶,一口气将当年问诊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
如魏洵所言,大夫们上门不过是武玧请去走个过场罢了。
其中一位大夫看了一眼李行止,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当日虽是按照武老爷交代好的说法告知李公子的,但小人还记得那老夫人气机不畅,肝郁气滞,内里虚空。小人虽医术不如景大夫,但小人敢断言这绝不是风寒所致。”
李行止闭了闭眼,垂眸看着地面没有吱声。
见他有所动摇,魏洵趁热打铁:“你视为亲兄长仰仗信赖的武玧,是否首次夜袭文大人后,便离开华都不见踪影?
二次马场袭击之事是否仅是借由笔墨通信嘱咐与你?
若本殿下没有猜错,这武玧早已丢下你这义弟,逃之夭夭了吧?”
“你胡说!武兄……武兄决计不会丢下我的!”情急之下,李行止冲着魏洵口无遮掩的嘶吼,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