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为什么要承认爱呢?
里德尔想着,走进了那扇门里。
这一次他没有停顿,门里初现的走廊和上次几乎是一致的,已经经历过一遍的事情,不过是重复一次,他走的没有任何迟疑。
只是,大门紧紧关闭的前夕,他在愈来愈小的门缝中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塔纳托斯,当初你并没有被人类伤害到,对吗?”
……
中世纪的欧洲,夜晚总是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整座村庄,久久不散。
火焰在中心燃起,十字架上绑着的不是耶稣,而是各种各样的女人们。她们在木桩上挣扎着,惊恐的看向人群,最后在炙热的红色中燃烧成黑色的骨架。
“她是女巫!”
“什么?”
“你看,她不穿鞋子,手上还拿着本书!她掌握了知识!”
“她也是女巫!”
“又怎么了?”
“她喜欢拿着扫帚,肯定是要飞到天上去了!”
“她们都是女巫!”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哈,我想我们不能这么简单的就判定她们是女巫。不如…我们来试试水淹吧!把她们的手脚捆起来,再用一根绳子系上,然后把她们扔到池塘或河里。如果漂在水面上,那无疑就是女巫了,因为,女巫体重轻是众所周知的。如果她们沉到了水里,那就无罪。”
“可是沉下去不就代表死亡了吗?”
“嘘!小孩子别乱插嘴!谁家小孩,来人管管啊!”
“不对,我觉得这样不行,眼泪明明更合适!众所周知,女巫是不会流眼泪的,先把她们弄哭,没有眼泪的,就一定是女巫了。有眼泪的,那就是魔鬼在作怪。”
“可是…这不是有没有眼泪都有罪吗?”
“这到底是谁家小孩!在这里乱说话没人管的吗?把这小孩带走,我们大人在这里说话,她插什么嘴?”
“不对…这小孩该不会是女巫吧?”
就是这么荒诞的故事,一个叫希莫娜的不大丁点的小女孩,就这么开始了她的流浪逃亡之旅。
希莫娜从小就是村庄里最聪明的孩子,但也正是这份聪明,让五岁的她不合时宜的发出声音,她的声音与大多数人都不同,她的性别让她注定是低等的对象。
女巫,女巫,呵,全部的优秀的、聪慧的、漂亮的女性,都是女巫!
他们要杀死的究竟是邪恶的魔法,还是崛起的女性呢?
希莫娜逃窜的气喘吁吁,她忽略了自己身上各处被荆棘刺破的伤口,忽略了脚腕处传来的阵阵酸痛。又是一个踉跄,她一不小心跌倒在地,膝盖被磨破,鲜血流到了小腿。
她转身瘫倒在地上,看着夜晚没有星星的天空,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土壤上,染出一块块的深色。
从小时候起,她就对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失望了。她本来是有个幸福的家庭的,母亲和父亲十分恩爱,家里赚的钱虽然不多却刚好能养活一家三口。
直到做木工的父亲有一天被城邦主看上,选他去做一种能让刀片掉下来砍断人头的装置。父亲做不出来,就地被城邦主要求斩首示众。
母亲在那之后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美丽寡妇,总有些心怀不轨的男人对她虎视眈眈,等所有人都发现她是个难啃的柿子,谁也“得不到”她的芳心之后,她就被指控为女巫,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被纷乱的刀刃捅死了。
自此之后,曾经门前怎么赶也赶不走的人们,再也没踏足过到希莫娜的家里。邻居老婆婆是个好人,会分给她食物吃,不然她也许早在两年前就饿死了。
可是现在…想到这,她哭的更厉害了,她还没和老婆婆告别,老婆婆会不会还在家里等她?要是因为这个也被别人强行认定为女巫怎么办?
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又能帮助得到谁呢?
希莫娜哭了一会,她擦干眼泪,步履蹒跚的在周围的草丛里找草药,她的伤口有些大,蜇的她又痒又疼。母亲是草药师,希莫娜从小耳濡目染的,多少也学会了一些。
五岁的小孩手小,力气也小,每一次摘草药都牵扯到了她的伤口,没有捣药的瓦罐,她只能嚼碎了敷,浓重的苦味熏得她直咳嗽。
她一路找,一路奔波,草药们长得本来就很像,现在又是夜晚,借着月光她很难辨认清楚,到后半夜的时候,她终于支撑不住,累的靠在树干上睡晕了过去。
“喂,醒醒?”
希莫娜睡的正熟,突然被一阵声音吵醒,她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小男孩,蹲在她面前盯着她瞧。
她一点儿也不惯着他,抄起手旁的泥土就朝他脸上扬去,希莫娜本想就此机会逃跑的,但她的身体在休息一夜过后反而更疲惫了,酸胀感充斥着全身,只能被迫停留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男孩没有防备地被尘土糊了一脸,他本来好心好意过来叫小女孩起床,结果被这么对待,顿时生气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没礼貌的是你!哪有像你这样莫名其妙待在女孩身边的?我刚刚在睡觉!”希莫娜也气鼓鼓地说。
“拜托!是你先闯进了我的领地,我一大早看见陌生人,害怕的应该是我才对?再说了,这附近有蛇,你要是不怕被咬,你就继续待在这里好了。”男孩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
“哦,好吧,“希莫娜想了想,自知理亏,“那对不起,是我错了。”
小男孩没想到她道歉的这么干脆利落,反倒红了脸:“没、没关系,总之……”
他向希莫娜伸出一只手:“你先起来吧。“
这一次,还是他先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