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完群青后,夜久放下石书。
他揉着疼痛欲裂的眉心,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
因为感染,嗓子疼得像冒烟,但杯子里已经没饮用水了,于是他只能接了杯自来水。
本想问群青有没有生病,但想想还是算了——只要一问,对方立刻就会察觉他也被感染了,除了徒增担心外,没有实质帮助。
算了,等巡溟官带着那火神花回来吧。
正在这时,夜久无意中瞥到床边的钟,脸色瞬间凝固住了。
……一个小时?
他脑海里空白一片——明明,他应该只是晃神了几秒才对,怎么会……?
难道是钟坏了?
但是,刚才应该还是好的啊。
……可恶。
自从两天前,他开始反复做一个古怪的梦后,就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
梦里,他似乎是刺杀者,挥刀杀死了一个年轻男子……或许是个国王吧,穿着华贵的金线大衣,手中握着黄金杖,手上戴着黄金花环。临死前,对方嘴巴一张一合,从多半是在诅咒着他。
然后场景变换,他又与另一名男子站在山丘上,俯瞰着四周广袤的土地。
对方有着一头卷曲的金发,穿着制式怪异的白袍,一手握着藤杖,腕间缠绕着象征“新生”的樱草。
夜久想不起过程中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对最后的那两句话。
“现在,这片崭新的大陆属于你了,你是君临它的第一个国王。虽然是诸神指定,但也请成为明君吧,斜谛亚。”
……斜谛亚。
是那个数千年前的妖王斜谛亚吗?夜久心想。大概是平日里听奇闻逸事太多,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然而,这个梦却异常真实。
就算醒来后,他也似乎依然闻到,梦中山坡上那迎面而来的冷风,那是种混杂了野草、泥土与雨点的气味,以及身体上细微伤口带来的疼痛。
……如同记忆一般。
“斜谛亚。”
夜久喃喃自语,用力甩头,努力把这种令人不适的感觉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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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洗过脸,他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但那个名字依然在耳边回响。
对了,不是有现成的专家么?问一下不就好了。
他拉开帘子,看了眼熟睡的亚当斯,走到兰度床边推醒她,“教授,关于斜谛亚的事,你清楚么?”
兰度虽然发着烧,但神智还算清楚,哑着嗓子开口,“你……想问什么方面?”
夜久也不知道自己会期待什么,想了想梦里的内容,于是问道,“他是这片土地的第一位统治者?”
“不是,妖王是第五王朝的末代王。”
果然也是,梦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夜久抿了抿嘴,嘲笑自己。
他给兰度施了个深眠咒,趁巡逻的士兵不在,悄悄溜出去查看其他房间的那两人。
西萨尔症状较轻,应该还能撑几天;但阿斯卡情况就不太妙了,依然高热不退,完全叫不醒。
夜久曾偷听到,因为感染者过多,外界送来的药物已然短缺,医务人员为了私藏,故意扣下了阿斯卡的曲洛辛,想着反正病人多半撑不过去。
好在,他把自己和群青的那份药物留了下来。他取出一颗,塞进阿斯卡嘴里。
历史上,黑疫死亡率大约为80%,而现在就算有了曲洛辛,在死亡率也预计将近40%。换而言之,不计算他和群青,他们团队预计下来会死1-2人。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阿斯卡能活下来。
夜久刚走出几步,想了想又折回去,再给对方塞了一颗。
两倍用量,超过了推荐阀值,可能有安全隐患。
不过,反正也是死路一条,赌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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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和天槲入了城。
瘟疫过去三百年,纳克斯维尔似乎早已抛却了往日的阴影,成了繁华的城市,街道上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煤气灯映照着鹅卵石路面,马车与行人交错而过,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与淡淡的煤烟味。
据称,种子是在一座由当时死者遗骨筑成的人骨教堂里被发现的。
群青和天槲很快便找到了它。
进入教堂的那一刻,震撼的场景映入眼帘:墙壁上堆砌着脊椎骨,苍白的肋骨交错成精致的拱形,头顶上人骨吊灯高悬;祭坛上,头骨层层叠叠,空洞的眼窝中烛火幽幽闪烁,仿佛死者仍在注视着生者。
而在大理石地板之下,更多无名者的遗骸被埋藏其中,他们的生命早已化作尘埃,唯有骨骼被镶嵌于此,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尽管景象阴森,气氛却并不沉重,空气中也没有异味。修女们身着黑袍静立,金色阳光透过缝隙洒入,尘世的喧嚣在这片宁静中被吞没。
在此地传统中,奉献遗骨被视作神圣的举动,因此这座建筑并无恐怖之意,反而象征着祈福。
“我在守垩原也快九十年了,人族主祭的神殿大大小小看过不少,但这种还是第一次见,真是稀奇。”天槲环顾着周围,满脸惊愕,“你见过这种吗?”
群青正用石书发信息,随便敷衍道,“不知道,我对神事没什么兴趣。”
“你低着头,给谁说话呢?和对象啊?”
群青合上石书,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眼神里带着不耐烦。
夜久的回复速度还是慢,他开始有点担心了。
此时,教堂内的唱诗班正在吟唱,他们无法继续深入,只好转而前往隔壁的瘟疫博物馆。那里不仅收藏着纳克斯维尔的历史,还记录了其他地区的黑疫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