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斗清樽等了一整节课也没蹲到师徒两人的动作,反而获赠一只大睡特睡的鸟,睡就睡了,还专挑他讲得起劲的时候来一串呼噜。
哼,比小兔崽子更没品味的老鸟逼登。
清泉堂不设午休,掌门意思是诸位弟子皆是修行之人,吃苦磨炼有助于参悟大道。
寒江雪觉得这规定实在太反鸟性了,猫头鹰白天困得要死,无精打采地挂在徒弟胸口打盹儿,显然忘记明明是他自己要来。
教草药学的老头子腰上别着根拨炉灰的棍子进了清泉堂,他眼神出了名的昏花,刚站定,下面折回川就掏出一大块黄泥包。
“来来来,雨师兄掌厨的窑鸡。”
逆回川掐了个敛味的诀,捞着她小陆师弟凑过来,先掰下嫩得直流汁的鸡翅,想喂他怀里的雪鸮。
水灵灵的白鸟球,长得可爱,小姑娘喜欢。
这鸡看起来好吃极了,寒江雪的嘴门关没骨气地张开暗示,逆回川也很配合。但是他的乖徒弟不配合,若无其事地按住鸟头,雪鸮挣扎起来,他便说:“我家这只灵宠是琉璃胃,吃不得人族饮食。”
大泼脏水,鸟愤怒地叫了一声,陆麟川又解释道:“你看,他心里很清楚的。”
小兔崽子欺负你师尊说不了人话,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现在先拿点利息。寒江雪踹了他一脚,爪印子烙在叛逆小孩裤脚上,像个勋章。
陆麟川闷笑一声。
教室角落闹得戏都快散场了,孙长老才发现端倪,他深吸一口气,提了提裤腰带——他们炼丹的都穿短褂配胡裤——就过来,宿草秋恰到好处地递来一本作业。
隐香台唯一小弟子的草药学识谱练习册,纸边一圈墨点花,还有不太明显的撕页痕迹。
老头横眉倒竖,作业拍在小龙桌子上,准备发作:“陆麟川!”
他快速扫了一眼内容,鸟在少年怀里拱来拱去冒出个雪球尖尖也跟着看,心里默默对完答案,得意地想:我徒弟,怎么可能写错。
闻夜月适时出声:“陆师弟昨天才来清泉堂,还请孙长老多担待。”
姓孙的显然也意识到好像没有大错误,但是又想找茬,被他一句话打断,气都憋红在脸上,活像个霉番茄。
霉番茄顿了一顿,皱巴巴的沟壑里长出两分笑,随意翻开练习册,说:“哦,刚来。可是老头子听说他拜入万踪真人座下已两月有余了。”
“寒师兄乃是当世闻名的丹道大家,近来虽抱恙不出,做师弟的也该替他考校弟子,免得有辱师门。”
雪鸮对着桌脚恨恨一顿踢踏,叽里咕噜骂人:他妈的,我家宝贝儿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教。
“有一种双生于沼泽深谷的草药,主草为鹅蛋黄叶,有短刺,藤蔓纠缠,开八瓣花。是什么草药?有什么功效?”孙长老捋着胡子无视了叽叽喳喳,一双阴险的老眼珠目不转睛。
陆麟川在挠兜里的鸟下巴,顺气顺到一半,鸟突然跳起来,书页哗啦啦飞,他踩上五个字。
万踪真人的优秀亲传弟子字正腔圆地念:“月回星流草。”
大家都没想到他能答对,孙长老那到嘴的训斥又得生吞回去,五根手指压在桌上抖了抖,道:“你……你!错!我说的是分明是星流草。”
嫩生生的直腰板小青苗一愣,雪鸮长啸一声,两翼大震,扑了孙长老一身羽毛,然后施施然落到少年肩膀,歪头给自己梳毛。
孙长老顶着刚好把他老脸劈成两半的红痕面色铁青。
窗外溜进来噗嗤一声笑,这下屋里全沸了,弟子们嘻嘻哈哈起来,只有陆麟川还正正经经地反驳:“孙师叔,是您一开始说错了。您描述的鹅蛋黄叶是主草,后半截却是伴生藤蔓,因此我只能回答它的全称月回星流草。”
又微微躬身,向前一个抱拳:“幸而弟子不堕门楣,孙师叔的考校虽然巧妙,师尊却早已带弟子认过。”
什么时候带的,刚刚嘛。
拖了好一会,到孙长老咬牙切齿地承认寒师兄确实有水平,他才像终于想起什么似的,替鸟道歉:“长老见谅,家宠新到门中,胆怯易惊,您说话声音太大吓到他了。”
陆少爷出身第一世家,礼数周全,这歉道得真是彬彬有礼、仪态万方。
合着算我活该呗。孙老气成了孙子,假笑的体面都快维持不住,斗清樽赶紧进来抓走惹事精,说一会再带回隐香台,大家也就老老实实接着上课。
至于雪鸮怎么被扭送到幽篁潭惨遭上下其手,那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