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新阳并不绚烂,冷清清地悬在天边,不时起了风,云层越卷越厚,
豆大的雨点子从高空砸下来,地面瞬间就湿了,
不多时,就大了起来,满长街都是淅沥沥而落下的雨滴。
今日早朝不过刚刚结束,朝堂之上关于如何安置梁国和亲公主的争论便已经传到了后宫,
与此同时,梁国使者奉梁国君主之名前来求娶昭国公主的事,也由前朝传入后宫,直至民间。
却在民间惹起了轩然大波,
百姓纷纷表示不满:
明明是他们昭国打了胜仗,凭什么要迎娶他们王朝的公主?!
不止民间有意见,朝堂之上,乃至后宫,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朝堂上的官员被分为两派:和亲派和激进派。
和亲派认为:自古以来,两国外交公主和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何况我朝后宫正值待嫁年龄的公主也有三位,并不担忧无人和亲。
激进派认为:此战是梁国主动挑起的,既然被我们昭国打赢了,他们赔偿他们求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竟然还妄图求娶我朝公主,谁不知道他们打得是什么坏主意。
早朝时,朝堂之上可谓是纷争不断,两派官员争论不休,最后甚至互丢笏板,
当看到萧清川绘声绘色地将那个场景演绎出来时,本坐在她身侧、准备静心读史书的顾春迟,差点笑乱了神。
耳边是萧清川的喋喋不休,手中所捧则是太后亲赠的《史则》,她登时有些左右为难,一时不知看谁才好。
萧清川凑近八卦道:
“顾姐姐,我听太子哥哥说,今日朝上,那些官员,吵得可凶了,凶到最后,甚至还动了手,不止是互相丢笏板这么简单。平日那些官员倒是一副迂腐的模样,我倒还未曾见过他们打架的样子,想来定是万分有趣。”
萧清川眼神奇怪地看着顾春迟阖上《史则》,却看不懂她逐渐暗淡下的眼眸,
萧清川似乎又想起那位和亲公主,眸中满是心疼:
“听说父皇想把那和亲公主嫁给二皇兄,可是二皇兄当场拒绝,其他皇兄也纷纷摆手拒绝,那公主就很尴尬地站在朝堂上,束手无策。”
萧清川不明白这其中缘由,可顾春迟心中明白的很,只是轻嗤着:
“这事传出去,确实既丢人又好笑。”
萧清川微微垂眸,停下手中墨笔,满眼不忍,犹豫着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可这事听起来,着实令人心疼啊。更何况……那个公主,好像也就比我大两岁。”
她自小养在深宫,对宫外的诸多事情并不太懂,可面对与她年纪相仿同为一国公主的梁戏言,心中总是不免有些偏向。
顾春迟微不可察地冷笑一声:
“可是殿下,自古以来的道理都是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
顾春迟将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透露的冷意和杀意却像是一把尖刀,
在萧清川听来,却刺耳得过分。
她怔愣了许久,眸间瞬时泛起一阵水光,仿若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小声道:
“顾姐姐,你怎么突然这般严肃……你吓到我了……”
萧清川此言一出,顾春迟如梦初醒,
她恍然惊觉,自己竟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更何况,眼前这娇贵的姑娘,是当今帝后唯一的嫡女,是昭国最小的公主,是当今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自是万千宠爱、娇生惯养长大的,
世间的腌脏之事她自是从未见过、从未接触过,想来被保护得很好。
顾春迟当即敛去眸间的淡漠,再抬首眼中满是柔情。
她笑着放下《史则》,向萧清川靠近几分,轻声道歉,语调轻柔,仿若江南的细雨,点点滴滴,沁入心扉:
“对不住,殿下。是春迟的错,春迟这便向殿下表示歉意,是我的错,春迟不该这般说话,惊扰了殿下,望殿下赎罪。”
口中虽说着赎罪,可那姿态却未曾放低半许,眸中的笑意也不达眼底。
萧清川没料到顾春迟竟然这般正经道歉,她自小听太后讲顾家仙逝的主母,也自然听过关于顾家在昭国的地位是如何之高,
顾春迟作为顾家唯一的继承人,其地位并不比她这个深受宠爱的皇家公主低,
萧清川朱唇翕合,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口中竟然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昭阳,今日可曾好好读书?”
来人金丝明黄蟒袍加身,朗目疏眉、束朝天金冠贵气逼人,遥遥相望,竟若是云间贵公子。
来人便是当今帝后嫡长子、当朝储君——太子殿下萧承川。
宫人连忙恭敬下跪行礼,字句里皆是畏惧:
“见过太子殿下——”
萧清川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太子哥哥。”
萧承川言笑晏晏地扶起她,眉眼间满是对自家妹妹的疼爱:“都是自家兄妹,不必多礼。”
萧承川侧目望向微微弯腰,却依旧站立在书案旁的顾春迟,眸中笑意未减:
“北安郡主也勿要客气,说来你还唤孤一声承川哥哥呢。”
顾春迟没有抬头,而是后退几步,依旧站在离他们兄妹二人较远的位置。
面对萧承川调侃的‘承川哥哥’,她也置若罔闻。
萧承川虽对萧清川笑着,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一刻未离。
萧清川思绪游离,却在听到自家皇兄那句调侃时,美目微睁,不可置信地望着顾春迟,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太子哥哥,你和顾家姐姐认识啊?”
萧承川望着顾春迟,却见对方清冷淡然,完全没有解释的样子时,只得敛下自己的失落,向妹妹解释道:
“那是十多年的事情了,当时还没你这个小丫头呢。”
萧清川吐了吐舌头,娇嗔道:
“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