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曼正出神,突然被她点到,只好尴尬地附和:“我不过是恰巧想到罢了。”
许氏凝眉沉思了片刻,未立刻开口敲定此事。
苏怀黎继而劝道:“母亲不必担心无人伺候我,府上近日不是新招了几个丫鬟,檀儿调教几日便可安排在黎湘阁侍候了。”
“阿黎,你的身体真当好些了?”
许氏目下瞧她神采奕奕,肤若凝脂,两腮间隐隐透着红润,不似以往那样病弱。
苏怀景接过话:“今日我和阿黎在药堂问过大夫了,大夫说,不出三月便能痊愈。”
许氏顿时眉头舒展,喜不自胜。
一旁的秦曼曼却面色极差,咬着牙附和道:“真是恭喜妹妹了。”
趁着兴致,许氏也和大家商量道:“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了,按照往年惯例,苏府会筹办赏花宴,你们若想宴请友人和闺中密友,这几日便可将府邸住址告诉我,我吩咐丫鬟管事拟好宴帖。”
尤其是苏怀景这种时常在外游玩的,定是少不了邀请一些亲朋挚友。
说到这,苏怀景蓦地想起一事:“瞧我这记性,幸亏母亲提醒及时,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宣布,五日后要在宫中举办赏花宴,届时,官员可携府中家眷入宫赴宴。”
许氏疑惑道:“以往宫中未有这等传统。”
“今日边关传来捷报,我军大胜,陛下正想借此机会庆祝一下。”苏怀景笑着解释道。
“啪!”一声清脆的杯盏碎裂声传来。
苏怀黎忙低头捡起碎瓷片,被苏怀景急急拦下:“你勿动,我让小厮进来洒扫。”
“抱歉,适才走神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唇角勉强扯出弧度,“刚刚兄长说的边关大捷,可是祝家军?”
苏怀景面露诧异:你也知道?”
“祝家军名声在外,阿黎也是略有听闻。”她悄无声息地掩盖心中的波动,状若无意地打探,“那我们此次进宫赴宴,岂不是还能遇他们回京庆功?”
“应是遇不上,陛下说,此次边关一战耗时良久,需待士兵修养生息,择日再回京。”
*
苏怀黎回寝屋没多久,檀儿便领着一众丫鬟进了黎湘阁。
“小姐,这是前些日子进府的新丫鬟,夫人让奴婢带来给您瞧瞧,若有合眼缘的,可以先留在黎湘阁。”
十多岁进府当丫鬟的,多数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几个丫鬟朝苏怀黎躬身行了礼,在她跟前整齐地站了一排。
苏怀黎走到一个梳着双平髻的丫鬟面前,温声问道:“你叫何名?”
丫鬟慢慢抬起头,见苏怀黎眼含笑意地看着她,险些恍了神,立刻垂眸道:“奴婢名唤芙蓉。”
“我见你生得面善,芙蓉这花我也甚是喜欢,以后便留在黎湘阁吧。”
檀儿见状,便带着其他丫鬟退了下去,只下留芙蓉一人。
芙蓉一脸受宠若惊,忙向苏怀黎行礼:“多谢小姐抬爱,奴婢日后定当精心竭力地服侍小姐。”
行礼时,她不慎露出一小截手臂,上面都是斑驳的青痕,苏怀黎瞥见细眉微微蹙起。
芙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痕迹,顿时神色慌乱,赶忙用衣袖遮住。
她心想着,这伤痕极为惊人,怕是吓到了小姐,谁曾想,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白瓷药瓶。
“这瓶金疮药,对治疗外伤有奇效,你每次沐浴后记得擦拭。”
苏怀黎见她呆愣着忘了回话,便直接塞进她的手中。
芙蓉哪用过这种名贵的药物,惶恐道:“小姐,万万不可,奴婢卑贱之身,哪能用您的药。”
只是这药已经送到她手中,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苏怀黎微微叹了口气,她没想过拿着一瓶药去收拢丫鬟,只是念及两人前世主仆情深,芙蓉对她殚精竭虑,她也见不得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受罪。
前世,芙蓉给她做陪嫁丫鬟之时,两人的情分还没那么深,后来主仆关系好了,也听芙蓉说起过她的身世。
她原本的家境不算差,无奈父亲染上了赌瘾,赌输了就回家撒气,母亲受不了家暴就带着小儿子改嫁了,留着她一个人伺候父亲,眼见家当全被输光了,父亲就要拉着她去青楼卖身还债,正巧被许氏碰上,花了一些银子买她入府。
手臂上这些伤痕,应是日积月累留下来的。
她的口吻故意强硬了几分:“苏府没有打骂下人的习惯,也没有谁生来就是卑贱之人,适才你说要尽心服侍我,在此之前,也得先照顾好自己。”
苏怀黎的用心良苦,芙蓉心知肚明,心中顿时感激不已,没想到小姐不仅人长得美,心肠也和菩萨似的。
*
偌大的汤池里铺满了花瓣,苏怀黎褪去外裳渐渐没入浴池中。
蒸腾缭绕的白雾令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但她的思绪却是愈加清醒。
晚膳间,她刻意压下的慌乱又重新浮现上来。
苏怀景说的那些话犹言在耳。
明明还有三月,祝家军才会大胜回京,边关却提前传回了捷报。
莫非随着她的重生,就连西北的战局也随之改变?
一旦祝无恙提前回京,自己便可能会面临一场赐婚,可她还未做好准备,也没有想好应对之策。
天子圣恩,她又岂敢抗旨?
苏怀黎顿觉心乱如麻,阖上双眼,又忆起祝无恙的那张脸。